Thursday, December 4, 2025

夙興夜寐,毋忝所生


總在不特定的時候,想起自己的父親。電腦桌面上,有張父親與我還有大兒子的合照,許多回憶遂一一湧起。

父親過年時,習慣穿上深藍色的長袍馬掛,而我的大兒子,那年穿的也是「傳統」的小棉襖,我自己,則是穿著蘋果電腦當年在香港開會時,發給大家的棉衫。

後面的書,都還在,而裡面的人,父親已走了多年,如今的我也華髮蓋頭,至於兒子,竟然也過三十了。歲月不拘,時節如流,只有書,在流年飛逝中,試著用寫進的歷史,抵抗悠悠無情的歲月。

這些年,經歷了多少事,又讀了多少書?幸運的,還能在顛躓與波折中,活出自己,活成自己。忽忽間,青絲不再,卻在起伏中老成了自己,成為今日之我。

「夙興夜寐,毋忝所生」,這於國中學到的,在如今行將六五之際,隨著感悟的增加,有著特別的體會!今後,但願也能無愧所行,良心平安的繼續走下去!

Tuesday, December 2, 2025

「想的開」,「能過去」


趙冬梅老師在《大宋之變》一書中的結尾寫到:「最後,我想感謝生活本身,它給我的一切好的、不太好的,都增加我對生命的理解。我的導師祝總斌先生今年九十歲,我去看他,他說:「我這一輩子,沒有別的,就是想的開!」歷史學的人,多經歷一點,是好事,只要「想的開」,「能過去」。」這幾句話,在我心中縈繞三年而未去,想來是與自己的感受是相符的。

這本書,我前後花了六個月方才讀畢,只因每當讀上幾頁,便因慨嘆而掩卷!書中的人物,多是想替國家努力做點事,但最後的結果卻如夢一場,或新或舊,黨同伐異幾番輪替下,從神宗到哲宗,一路延續到徽宗的元祐黨人碑,終為史家所言:「宋之亂,自神宗始!」刻下明顯的註解,而「分歧難泯」四字,或是北宋末年的最佳寫照。試問:一心改革國政以圖富強的神宗,豈願如此?而那些在新舊黨爭中,或起或伏的諸多大臣們,又豈知自己的做為,都為斷送國家的命脈添了材、加了火?他們,又豈知如此?

趙老師將王安石與司馬光兩人因政治分歧所導致的政爭,以她的筆法寫的令人難過不已!新舊相爭,「誰」對?我心裡有自己的答案,可是在所謂的「對」中,有多少另一方的人卻因「不對」而受害,所謂的不對,是政治正確的不對,還是經濟政策的不對?更或是想法不同遂予以傾軋的不對?王安石的新法實施了近二十年,卻被在洛陽修書近二十年的司馬光給盡數廢棄,一個是獨斷專行的「拗相公」,另一個則是個性耿直的「司馬牛」,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唏噓不已,牽涉到的賢臣明相也罷,因對立而被描繪成的奸佞小人也好,有多少無辜,又有多少遺憾?這其中,即有受貶黃州,而吟唱大江東去的蘇軾,但細審《烏台詩案》的供詞,東坡先生又何嘗無過?

在書中,我反覆觀看的一段,是歐陽修於熙寧三年離京出知亳州時,趙老師所描寫的話語:「他已經六十四歲,去日無多,來日更短,經不起這樣無休無止的污衊折騰。他必須離開,哪怕是為了多活幾年。…這一次離京,歐陽修應當是清楚地知道,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與朝廷政治的緣分已盡。這不是一次普通的改任,而是政治生命的終結。」起起伏伏的宦海,河東河西的變換,一聯串的污衊折騰下,人總要做出最後的取捨!然而到了亳州,他的心裡:「惟有早退,以全晚節,豈可更俟驅逐乎?」於是,歐陽永叔六次上書請求致仕,一年多後獲准,然而在穎州休致僅僅一年,青山綠水便不再相伴。他在官場上走過的起伏歲月,也都還給了綠水青山。

神宗的意志高過一切,因此王安石的變法,依舊可在千萬人吾往矣的爭執中持續前行,變法更在圖強的期待中,以「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勇氣,大力的推動著,也在創建與毀壞間循環著!那時的宋朝,早已有一套可以依循的「文官系統」,靠著這套系統,宋朝本可以如同不上朝的萬曆一般「還是照常不絕地運轉,一直到停止的那一天」,然而不間斷的改絃更張,依循的規範今是昨非,加上起起廢廢的規章,在困惑的制度中,宋朝也漸漸的喪失了元氣。

不獨政事如此,企業經營又何嘗不然?所有企業都有機會因經營穩定,而逐漸走到動能不足的「老化」狀態,甚至導致日後有心改變,但卻變革困難的境地。企業在穩定中走向僵化,更在維持中醞釀崩潰的案例並不少見,然而已經可以預知的事,企業又何以無法、或說無能改變?任何企業都需面對內外在環境的試煉,如欲改懸更張但卻動能不足,便往往墮入失敗。企業動能不足,或為「識之不足」、或是「智之不足」、抑或「意之不足」,也可能是「力之不足」,但凡企業不具備足夠的識見、欠缺必要的智力、缺乏改變的意願、或是鮮少必要的資源能力,改革便是件高風險的事,更何況,還可能有看不清環境變化與大方向的領導人。

回想自己在企業服務多年迄今,無論身處哪一個職位,都試著替企業盡力做出調適與改變。於是,開罪於人的事,不用多想也知道必有發生,是以自然也需承擔回饋的負面效應,甚至陷自己於狼狽窘迫之境,然而即便如此,只要無愧良心,那便沒有該不該的問題,更無須在意閒言斐語。回頭看,確實一路荊棘,回頭細看,哪裡不崎嶇難行?但走過的必留下痕跡,對於自己的痕跡,也就留給自己,也給所有仍在改革路上的人。

「想的開」、「能過去」很重要,因為只要往前,便有不停到來的逆境,人生本沒有所謂的一帆風順,所有的成就與快樂,都在克服自己的困難中得到!先前,將這本書的簡體版,送給了老同事趙岷江博士一同參看,期許在人生的路上,無論環境怎麼變,無非努力往前而已,也只能如此而已。

Sunday, November 30, 2025

對「危害控制層級」的一些感觸


季會中,針對「Hirarchy of Controls」(危害控制層級)這一張投影片,多說了幾句,因為那真的很重要。

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多、很多,但危害控制層級的思維,則似乎離不開這個標準架構。企業面臨的職業安全衛生風險,隨危險物、有害物的增加而變大,若都能回歸到這危害控制層級,同時檢討現狀真實執行,相信一可以大幅降低職安風險!

比較遺憾的,是公司(廠區)外的交通意外次數,始終居高難下,依據交通部歷年來的資料,明顯呈現持續上揚的趨勢,這與交通工具普及,車輛數增多絕對呈正向關係。也因此,這種不屬於公司「內部可控」的意外,我決定於今年起,於「內部」計算 FR, SR 數值時,便將之予以排除!如此,便可真實呈現公司內部的職業災害實際情況。

也因為交通意外導致的工傷事故,以及賠償費用偏高,政府要求企業在今年十一月一日起,每個月的「職業災害內容及統計表」,需將「下班交通事故」是否違反交通法規予以確實勾選、呈報。相信工安意外,職災困擾,沒有人願意碰到,但意外總是會因疏忽、因偷懶、因成本、因在意程度不夠而發生!若企業主都能將「Hirarchy of Controls」放進腦中,確實要求評估與執行,願意付出必要成本,相信一定可以降低職災的風險。

看看香港「宏福苑」於二十六日發生的大火,已然造成接近 280 人(含失聯)死亡的慘劇,這是多麼令人難過的事!事後檢討,逮人受過,雖可亡羊補牢,但人命已逝,家庭已毀,社會成本亦需大幅付出,若事先評估風險,心態上做好防備,實務上做好預防,或許,不會有這樣慘痛的教訓。

做為略懂職安的人員,每碰到一次工傷意外,心裡頭便五味雜陳!處理時更是難過非常,那句「此亦人子也,也善遇之」的良善之言,希望大家都實際的能放在心中!

Tuesday, November 11, 2025

人人心中,都有一個「愛」字


1994年12月10日,在斯德哥爾摩的頒獎典禮上,因「賽局理論」而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 John Forbes Nash 教授,在致詞時,以感性且沙啞的聲音,說出了如下的感言:
"I have always believed in numbers and the equations and logics that lead to reason.

But after a lifetime of such pursuits, I ask, 'What truly is logic?'
'Who decides reason?'

My quest has taken me through the physical, the metaphysical, the delusional — and back.
And I have made the most important discovery of my career, the most important discovery of my life: It is only in the mysterious equations of love that any logic or reasons can be found.

I'm only here tonight because of you [his wife, Alicia].
You are the reason I am. You are all my reasons.

Thank you."

我們在《美麗境界》一劇中,透過羅素克洛的重現,感受納許教授所謂「唯有在愛的神秘方程之中,方能尋得一絲邏輯與理性之跡。」然後是講給妻子的話:「今夜我之所以在此,只因你而已。你是我存在的理由,你是我一切的理由」,這一段致詞,不僅濃縮了納許教授在精神異常期間,他的妻子不離不棄給予照顧的全部過程,也包含了他對世界的最終理解,而在如此隆重且莊嚴的典禮上,納許教授說的,其實僅僅只有一個字:「愛」。

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楊振寧教授,於十月十八日過世後,留有一封給妻子翁帆的信:《致帆:我歸處,你前路》(且信之為真)。在這封信的最後一段,楊教授寫到:「物理學教會我宇宙有其規律,而你讓我懂得,愛才是超越規律的奇蹟。我曾仰觀宇宙之大,如今俯身歸於塵土,唯一的牽掛是你,唯一的安心也是你一一因為我知道,你早已擁有了照亮前路的力量。」其中「你讓我懂得,愛才是超越規律的奇蹟」一句,也有如納許教授一般,說的也是單單一個字:「愛」。

或許,在科學的範疇內,愛確實是令人難以解釋的,在據傳為愛因斯坦寫給女兒 Lieserl 的一封信中,有如下的話:
There is an extremely powerful force that, so far, science has not found a formal explanation to. It is a force that includes and governs all others, and is even behind any phenomenon operating in the universe and has not yet been identified by us. This universal force is LOVE.

對愛因斯坦而言,愛是光、是重力、是力量 (Love is light, love is gravity, Love is power),並且認為:「若我們希望人類得以延續,若我們渴望在生命中尋得意義,若我們想拯救這個世界與其中所有有感知的生命,那麼,愛就是唯一且終極的答案。」令人驚訝的是,愛因斯坦在信的結尾說:「I need to tell you that I love you and thanks to you I have reached the ultimate answer!」愛,是終極的答案,而這個答案,與同獲諾貝爾獎的納許教授、楊振寧教授的觀點,竟然出奇的一致。
(參見:https://robynobrien.com/relativity-love/?utm_source=chatgpt.com

不管是數字,邏輯或是宇宙的規律,似乎都無法取代,更無法解讀人所體會的愛字,愛雖僅僅是一個字,但所感受的卻無法一言而盡。走過人生起伏,回歸塵土之前,似乎所記得的都是愛,也難怪有人會說:「道愛、道謝、道歉、道別是人生最重要的4件事」。「愛」確實不是一個簡單的字,而是心中最真的東西。

在中國的語境與智慧中,『愛』同樣有著深刻的內涵。游國慶老師曾寫過一篇《「愛」字考》,其中最重要的,不是考證字的源流與形變,而是對「愛」的字義解讀:「盡全心之惠愛」。試問:有誰會讓你願意全心全意的付出?無愛,斷無可能。而愛中,也必有犧牲。這使我想起《聖經˙哥林多前書》中保羅所言: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
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
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
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參見:https://www.biblegateway.com/passage/?search=1%20Corinthians%2013%3A4-8&version=NIV

對於愛的解釋,在《美麗境界》中納許於得獎致詞後,在台上向太太致意並親吻手卷時,太太的雙手緊緊的搵於心上,那是心意的交流,更無需言語傳達。

梧棲圖書館前的空地上,牆上有不知名畫家的美筆,裡面也就一個字:「LOVE」,愛無須多言以心感受,諾貝爾獎得主所感受的愛的神奇,與大眾並無差異,期許人人有愛,人人也得其所愛。

以下《美麗境界》納許教授致詞片段:


以下梧棲圖書館空地前的愛字:

Saturday, November 8, 2025

不管是哪一個位置,都是一時的,都是多重緣分下獲得的


在皇帝諸多不同的稱謂中,「陛下」、「萬歲」、「天子」是大家比較熟悉的,而近日的電視劇中,宋代的皇帝稱做「官家」,明代的皇帝則是「上位」,名稱不同,寓意也有別,值得玩味些許。

話說秦王嬴政統一天下後,以「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所以要求屬下「議帝號」,最後嬴政決定合用三皇的皇,五帝的帝字,便成了沿用後世的「皇帝」,那年是西元前221年。同時,李斯等人還建議以「命為『制』,令為『詔』」,這些創制也為後世沿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這句很熟悉吧!當然,政令的擬定與發布,不同朝代自有差異,而宋代替皇帝起草文書的筆桿子,官職就是「知制誥」,我們熟知的范仲淹、歐陽修、司馬光、蘇軾、蘇轍等都擔任過此一職務。蘇軾文集中的「外制集」和「內制集」,裡面即是擔任知制誥時起草的各式文書。如今的公文體制,其實都是先前制度的延續。

皇帝二字始於秦皇,而「紀元」則是創始於漢武帝劉徹。自有皇帝之稱整整一百年後(西元前122年),依據趙翼的考證,漢武帝於登基十九年後第一次使用了「元狩」的年號,並追認元狩前的三個年號:「建元」、「元光」和「元朔」。自此,過往的「帝王紀年法」改成了「年號」制,而中國人對「歷史時點」的記憶,便又更複雜了一些,天干地支之外,還要加上紀元與年序,是以若不使用中西曆對照表,時序還真的很難捋的清楚。好在朱元璋開創大明後,決定採用「一世一元制」,也就是一個皇帝僅使用一個年號,這個決策亦為清代的皇帝所採用,而後待皇權結束年號泯滅,民國繼起紀元丕變,對於時間的記憶,已然簡易了許多,而西曆記年在國際交流頻繁之下,也漸漸為大眾所接受。

宋代的皇帝被稱為「官家」,連宋太宗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在宋代田況《儒林公議》一書中,即記載宋太宗謂杜鎬:「今人皆呼朕為官家,其意未審,何謂也?」杜鎬的回答是:「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考諸古誼,深合於此。」所以「官家」,就是天下的最高統治者,不過是一朝一姓的天下!官家二字,其實於南北朝時即已使用,唐代亦復如此,但到宋代就成為皇帝的慣稱了,所以史家常以「李唐」、「趙宋」用一個姓氏,代表一個朝代,這與家天下是脫離不了關係的。至於宋太宗出身於軍人世家,雖然繼位後著重儒學之推廣,但對官家二字的原委理解有所不及,應該也很正常。至於杜鎬,他的事蹟見於《宋史˙儒林傳》,宋代《冊府元龜》此一皇皇巨著的類書,即是由杜鎬主導編修的。

「上位」二字,很好理解,我們在戰國的《管子》中見過:「故上位不能,而疆求為治者,智者亦不能矣!」此處之上位顯然就是一國之君,之後此二字在史書中持續出現,唐宋時期的文獻中也依然可見。到了明朝,史集與個人筆記中對於皇帝的代稱,使用上位二字便已習以為常,或許多少都有「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的心態在內,一個朝代,總會有些標新的事情出現吧。

企業也有上位者,不管使用哪一個名稱,都必須是許倬雲先生所稱,引領眾人承擔責任的「頭馬」。當然,是頭馬決定了群體的方向,還是群體的動向選擇了頭馬,我們都必須在每一個歷史的個案中,替英雄與時勢尋找最適切的答案。但,一旦站在頭馬的位置,就必須擔負對群體的責任,那絕不會是一個輕鬆或簡單的職位。

記得歐陽修《瀧崗阡表》的結尾:「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鮮,遭時竊位,而幸全大節,不辱其先者,其來有自。」每個人對於自己的職位,需記得都是一時的,都是多重緣分下獲得的,其中當然有自己的努力,更有老天爺與祖先的庇佑。惟不論自己的職位如何,長存憂患意識,懂得先憂後樂,或許能承擔的更好與更久些。

Wednesday, October 22, 2025

塵世中一個迷途老書童


民國七十二年,我從台大圖書館系畢業,忽忽間四十二年就過去了!畢業後,基本上不曾在圖書館的「本業」服務過,但自己曾是「圖資人」倒是無從改變。

日前前往台中,經過梧棲時,似看到曾經熟悉的場景:「期刊陳列架」,於是定神細視,原來是「台中市圖書館梧棲分館」。遂於館前,託同事留張相片以資紀念。走過的不能重來,沒當過圖書館從業人員,當然也不妨礙我繼續唸書與思考,而那些投身於圖書相關的同學們,謝謝你們願意辛苦的投身於如此的志業。

書香難為螢幕取代,知識雖可檢索,但要放進腦袋,內化成自己的才有新的價值。慶幸的,我雖不在圖書館業界卻未脫離書籍,書中的黃金屋,是自我修練後所得到的知識價值,書中雖不曾有顏如玉,但幾句值得琢磨再三的話,卻可寶惜一世、雋永一生。

高中時,用父親給的零用金,買齊了二十五史,而父親也喜歡在書中勾畫重點,眉批加註,當時甚為不喜,但隨歲月之移轉,卻越發覺得那是父親所認定,並留給我的智慧結晶。或許,父親想留給我的,就在提醒「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只要一息尚存,便需好學不倦、誠正為人。天地間有形形色色的人,所有曾經的故事,能留下的都會在書中,「學海」不是書籍本身,而是那裡面的人,我們要學的,也正是讀書、做人。

《曾文正公家書》是父親送我的第一本書,我到現在還記得封面的樣子:楷體題字、黃白線條為底,而書內所言,要等我長大以後才會懂得,而懂得時,許多或許可以避免的,也已經經歷過了。《四書道貫》是父親於國中時送我的另一本書,那時的我,無人帶領,是不可能理解其中深意。記得老總統曾給經國先生這麼一句話:「你於中文如能懂一部《四書》的意義,又能熟讀一冊《左孟莊騷菁華》,則以後作文就自在了。」父親對我的期待,豈亦如是乎?

的確,當年同學們一起陷入聯考焦慮,哪有時間讀「課外書」?而我的幸運,則是在那二十五史中,尋找生命的躍動!所以,我知道書中吉光片羽所告訴我們的,都不是全貌!而全貌往往又不那麼可愛。不知是幸或不幸,多年積累後,已然盈箱累篋書滿為患,惟所好不合時宜,將來贈人或留予下一代,都恐遭嫌棄!「書」確實不值錢,真正值錢的,還是每個人讀後自己的心得!而自己,無非就是「塵世中一個迷途老書童」,還想往前多走些路途…。

「鳳凰非梧桐不棲」,經過梧棲圖書館停下腳步,在裡面閱讀的朋友,都該是鳳凰吧!年輕曾在「系館」的總總,記憶早已塵封多年,而今夜,怎麼就這樣輕易揚起了呢?

Sunday, October 19, 2025

一片白雲橫谷口,幾多歸鳥盡迷巢


經國先生,始終是百姓認定最親民,也最懷念的總統。近日,在臉書視頻中不斷重新看到他的身影,心裡有許多感觸,看他在臺灣各地與鄉親話家常,與人簡易便餐,那種隨和與長者的親切感,自然流露,但在他淡淡的笑容中,卻也顯示出他晚年病體的不便。他的一生,留給他人的,是無盡的懷念。

老總統走的那年,經國先生已然六十五歲,在守孝的一個月間,將他的感觸寫成《守父靈一月記》,而那年,我還是國一的學生,於是那年的暑假作業,就是《守父靈一月記》讀後感。坦然說,不曾經歷歲月憂患的洗禮,不可能感受到他那時的心境!而今經歷過世事起伏,年在六十五的我,重讀該記,雖然時空已然有所不同,但與經國先生的心境產生許多共鳴。有些書,真的要到了該到的年紀,才會體味其中真正的滋味,「欲說還休」確實需要歷盡愁滋味之後吧!

在《守父靈一月記》中,提到與王任遠部長就刑事犯減刑一事,王部長在獄政改革上,無疑是貢獻最為卓著者,而其中「監獄補習學校」即是由其所創立。在所附的影片中,出現「臺灣省立彰化少年撫育院」,這是對犯錯受刑的未成年人,所給予的更生教育。經國先生前往該處,並與撫育院「成員」接觸時,近身並無扈從,我相信當他走近那些少年時,基於職責,一定有人提醒過他的安全,然而他所具備的親和力以及自然的本性,一如大陳島撤退,他親往指揮,也如八二三砲戰時,他身臨前線,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領袖的氣質,誰又能學的來?

在《風雨中的寧靜》一書中,有篇《投宿在一個沒有地名的地方》,那是經國先生於民國四十七年,經大禹嶺轉往梨山時,與「刑犯軍人」一晚共敘的故事。當時的公路局副局長林則彬先生,擔心經國先生的安危,建議他於下一個營地再行留宿,但經國先生斷然拒絕,並以一個多小時的長談,提振了刑犯的自尊心。林先生三十年後,以一篇短文,重新見證了經國先生當晚的講話:「他以平易近人、由衷至誠的語氣,訓勉他們改過遷善,重新做人,每一字一句,都發自肺腑至情至性。」之後,經國先生請蔣總統特赦了這批刑犯,並將之編入生產隊為國繼續效力,至於那晚所留宿的地方,以後遂有了新的生命:「日新崗」。

無論是在梨山上所面對的軍事刑犯,抑或彰化少年撫育院中的少年,都需要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而那個重新開始的機會,經過鼓勵與肯定、透過制度與訓練,必有重新站起取得新生的一日。試問:《日新崗上頑石點頭》的開端,不就是經國先生願意無畏的接納犯錯的人,然後才會有重新貢獻與獲得特赦的一天?我深信,太多人所欠缺與需要的,就是一個自新與重新站起來的機會,而並不是設定更嚴格與綿密的法律系統或制度。當今的社會,有多少人願投身於鼓勵與肯定,給予機會?還是,只想在現有法律體系的架構中,增設更多的限制與要求以求自己之一便?

曾經的「少年撫育院」,經過這麼多年的等待,終於在2021年7月底迎來了新生並更名成「少年矯正學校」。此外,也取了「敦品中學」、「勵志中學」更為親近的名字。我們回看歐陽修的《瀧崗阡表》:「夫常求其生,猶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犯錯者的新生,其實是掌握在用刑者的手中,而在《縱囚論》中,對於治獄,歐陽修也有自己的想法:「必本於人情,不立異以為高,不逆情以干譽。」對於所有犯錯的人,如何在制度設計時,「本於人情」而給予更多遷善改過的機會,那是上位者必須細細思考的事,「權柄」之用,或可多想想經國先生的作法。

我曾在法學博士論文的《致謝辭》中提到:「「陶公雖用法,而恒得法外意」,因此學法,倡律的目的應該大於戒律的用義,畢竟「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學以致用,不該只在法庭之上,更該在人心之內才對,那裡面才有長治久安之道。」對於「法」,倡導法律一定需大於使用戒律,我深信,發揮人心中所存善良的一面,才會有真正的長治久安。

父親給我的那一本《風雨中的寧靜》,仍在北投,瀑布旁畫中那隻於巢中熟睡的小鳥,才是「寧靜」。人生裡風雨橫逆無數,心定乃能靜,能靜方可安,心安遂無慮,面對外在的風雨,懂得允執厥中並靜心以對,相信我們都會找到自己,也找的到他人。

Wednesday, October 15, 2025

如同絕地武士的光劍,曳出長長的劍影


擺張獨照,我雖不在春江,一瞬間卻有「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感受。若虛若實間,「人生代代無窮已」的感悟,在心中起起落落。

那本是一輪明月,可惜在當晚,卻韜光斂彩似乎成了一盞燈,光影在海,水光瀲灩中帶著如同絕地武士的光劍,曳出長長的劍影,恍惚間,確實別有一番滋味。

那夜,我喝了點酒,微醺,山頭往上,那是「皎皎空中孤月輪」,而在心中,則知此夜一生一次,雖不知明月可待何人,但有此一照,亦足矣。

Friday, October 10, 2025

我們聊的,是歲月留給我們的痕跡


年輕時一起在IU唸書的冠瑋來訪,算算,真的至少已經超過二十五年沒見面了,大家雖已容顏變改,但記憶卻未曾改變。上回在台見面,大兒子還小,我們喝了一手啤酒,但我還是記得開車送你回家。而前回在美見面,冠瑋則是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至加州的旅館相見,我們在IU共有的青春,共同認識的同學,使我們珍惜這難得的緣分。

「時間是把殺豬刀」,時間在人為的刻度中,或激昂或漠然的度過,忽忽間少年人老,繁華已過了,如今我們都年過六十了,開始考量到自己的身體,當然也看的到職涯的盡頭,有誰能一輩子工作?我們都不怕死,卻都怕老,怕老時拖累家人,也怕到時自理為難,畢竟我們都經歷過長輩最後的人生所面對的困難。

分隔間已過的這些年,確實有許多無法細細分享的事,且留待有緣把酒重敘,「能喝」已無法再現,且進一杯酒,請君為我傾耳聽,倒是還有可能。可惜弘飛人在新竹不克前來,想來他在華得福所得的快樂與滿足,應該更多更多。我與冠瑋倆得便就先聚聚,畢竟人在不同的時空,有著不同的經歷,且把握住現下的此時此刻,以免留不必要的遺憾,因為許多事斗然而來,定然也會嘎然而止。

這些年走過的風雨,在歲月中不斷沉澱,有些話只能留給自己,而事實上也難有得可分享之人!當年在IU時的點滴,一見面,卻又好像從未沉澱,然而不真切卻又老化的記憶,使我們已然忘卻許多人的名字,希望他們都好。然於唏噓之間,有些我們共同認識的人,竟然已經不在了,來去之間真的不過一氣息,只願他們在天上都好。

兩個曾經的少年,我們聊的不是過去,也不是現在,而是歲月留給我們的痕跡。

Monday, September 22, 2025

碑前駐足:一段關於興衰與血脈的追問


日前在臉書上留下幾句話:「闔上萬卷書走出萬里路,九月中去了日本幾天,入宮而不拜,但卻在這塊碑前駐足有頃。內容不藏在書內,就直接鐫刻在石上,惟需理解歷史背景,才知道內文所言何事!」並將「和魂漢才碑」的照片貼於其內,而後希杰問我:「日本人看的懂嗎?」,我的回應是:「正常猜想,多半人看不懂這個「和魂漢才」碑。

那天下午,我確實在太宰府這塊碑前駐足再三,看著「和魂漢才」以及落款「安政五年」這幾個字,腦海中所浮現的,是被茅海建教授稱為「苦命天子」的咸豐皇帝。那一年,是清咸豐八年(西曆1858年),也就在那一年「第二次鴉片戰爭」戰敗後,清廷於五月到六月間,陸續與俄國、美國、英國、法國簽訂了《中俄璦琿條約》、《中俄天津條約》、《中美天津條約》、《中英天津條約》、《中法天津條約》!也是在那一年的七月至十月,日本經過先前黑船事件的驚嚇後,德川幕府在外國的強大軍事壓力下,未經孝明天皇之應允便於安政五年,逕與美、荷、俄、英、法等國簽訂了《安政五國條約》。孝明天皇於是發出《戊午密敕》,意圖鏟除主導的大老井伊直弼,進而引發井伊反撲的「安政大獄」,以及之後幕府的倒台!1858年,對清政府及日本而言,無疑都在外力之下,經歷著歷史的重大轉折。

於安政五年簽訂的《安政五國條約》,因其不平等的對待,成為催化日本明治維新的關鍵,因而全面重塑了日本的國力,進而對其週邊國家有了更大的野心。而清廷,則仍陷於太平天國與捻亂的漩渦中,直至同治七年平定捻亂,並在漸次西化與自強與洋務運動中而有了短暫的「同光中興」!但日本的維新與清廷的自強,最終在光緒二十年的甲午一戰中,分出了強弱,並於次年簽訂了割讓台灣、澎湖群島、遼東半島的「馬關條約」!《安政五國條約》除與美國是在「波瓦坦號」(USS Powhatan) 簽訂外,其他四國的簽訂地點就所知均僅提及江戶(東京),那一段屈辱的歷史,似乎不像下關的「春帆樓」般值得日本記憶。

「和魂漢才碑」上的「安政五年初秋」,正是日本經歷大變化的時刻,碑上「經革命之國風,深可加思慮也」一句,說的當即是此事,於是曾經是日本師法的中國,隨外國軍事力量之壓迫,漸漸由「和魂漢才」轉變成了「和魂洋才」,這一歷史的轉折,說明了日本學習對象的快速轉變,從「漢才」變成到「洋才」,唯一不變的是「和魂」的主體,而那個曾經的中國,已經不再是日本從唐朝以來學習模仿的對象!

在安政五年所立的和魂漢才碑前,我的思維圍繞著自清末以來中國蛻變的過程,如果一個碑,能顯現了日本決定調整師法對象的意念,並從國外壓力中懂得維新強國,那中國何以在清末的各種運動後,最終敗下陣來?春帆樓的圖像,當如被焚燬的圓明園般,是歷史的傷疤,也是永恆的惕勵!想起黃靜嘉老師的詩句:「眼前曾是傷心地,一到維舟萬感集,逾百年來多少事,春帆樓前晚濤急」,這種萬感交集與傷心,不就是黃令儀女士所言:「我最大的心願,是匍匐在地,擦乾祖國身上的恥辱」,想來便不禁感慨萬千。

清末以來的中國,經歷過無數內憂外患的多重交逼,驗證著金一南將軍所言,從「器不如人」到「制不如人」,再到「思想文化不如人」的思維調整中,試圖找出民族救亡圖存的方法。直到「地無分東西南北,人無分男女老幼」的抗戰興起,才將中國各族人民團結一致,而對抗的是那曾經師法中國幾個朝代的日本!可惜戰後大江大海的分隔與分治,將難有的凝聚,分裂成競爭與對抗的兩岸,而這種的悲痛也呈現在于老的詩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

我相信能連結起兩岸的,還是真實的歷史與血緣的脈絡。歷史的豐碑總會漫渙,而血緣的傳承則將永續,我也永遠相信,只要史實能夠真實呈現,人心裡便有最真實的答案。

以下是「和魂漢才碑」的碑文:
凡神國一世無窮之玄妙者,不可敢而窺知。雖學漢土三代周孔之聖,經革命之國風,深可加思慮也。
凡國學所要,雖欲論涉古今、究天人,其自非和魂漢才不能闞其閫奧矣。
以下,黃靜嘉老師的詩句:

Sunday, September 14, 2025

走過春帆樓,喚起辛酸的歷史


每個人會感動的事都不一樣,一則短文、一幀圖片、一件器物、一個景象、一句話語,都可能令人心有所感,至於為何感動,也一定跟自己的經歷有關,所以稱為「共情」,但能與自己共情的朋友,往往卻又有限,「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或許就是這種感觸。

曾在一則視頻中,兵馬俑的攝影師述說他看到秦俑身上「指紋」的悸動,感覺製造兵馬俑人的工匠就在眼前,於是眼淚不禁奪框!也曾看過一則泥板,上有古代小狗行走時留下的「足跡」,於是發現者也不由得興奮與感嘆!過去時光留下的記憶,在現時的環境中重新發現,有有感而共情的人,也有無感而訕笑的人,與自己共情,顯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1895年4月17日,李鴻章於下關的「春帆樓」二樓與日相伊藤博文簽訂了《馬關條約》,割讓臺灣、澎湖與臺澎附屬各島嶼,連雅堂先生有感於斯,遂發憤而著《台灣通史》,「起自隋代,終於割讓」,在其自序以「國可滅而史不可滅」,並流露對於民族精神、人群龜鑑的重視,希望透過此一通史,「以昭示後人」!同樣的,抗戰期間,錢賓四先生在雲南的偏鄉僻壤,抱著「中國人寫中國最後一本史書」的心情,寫下《國史大綱》,以期萬一中國戰敗覆亡,依然能讓後世知道中國的歷史與文明。《台灣通史》與《國史大綱》,顯然都有著一個目的:不忘本,並盡可能留給後世前世之事。不論批評者如何論斷連、錢所著二書,兩書中內含的中國國族精神,又如何可以否認?

今年的九三,是對日抗戰勝利八十週年的日子,曾經的二十二場大會戰:松滬、南京、太原、徐州、蘭封、武漢、隨棗、第一次長沙、桂南、棗宜、豫南、上高、晉南、第二次長沙、第三次長沙、浙贛、鄂西、常德、豫中、長衡、貴柳、湘西,那一次不有著中國軍民的重大犧牲?用生命澆灌而鑄就的勝利成果,自然當留存於歷史而永不可忘!所以,我們不會忘記率領八百壯士死守四行倉庫的謝晉元將軍,更會記得葬在重慶北碚梅花山的張自忠將軍。

1945年的9月9日,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岡村寧次,在南京的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大禮堂,遞交降書!而今雲蒸霞蔚的五指山國軍公墓中,仍保留著一份日本降書副本,「有幸身為軍人後,祖德留芳萬世名」,我的父母來自山西與河南,父親也曾在晉南(中條山)會戰中與袍澤們一同付出,然最終老於斯也葬於斯,大時代的車輪如此,事先誰又能料到?

原有的春帆樓已毀於戰火,而舊式的「日清講和紀念館」則矗立於新建的春帆樓旁。日本在館內還原了下關條約簽約的場景,當年李鴻章、李經方父子與馬建忠以及日方代表伊藤博文、陸奧宗光的對坐座位,靜靜的擺在玻璃櫥窗之內。「日清講和」是大清帝國與大日本帝國所簽,但大清代表的就是「中國」,雙方在簽訂《馬關條約》後,臺灣之後發生的抗日事件,或許大家在《賽德克.巴萊》一劇中仍可窺知一二。而後,中華民國替代了大清帝國,也同時承認了清朝所簽訂的諸多不平等條約,國父遺囑中那一句:「廢除不平等條約」,大家可還知道背後的原因?所幸,中國艱苦抗戰取得勝利,南京的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大禮堂的記憶,取代了下關春帆樓的歷史意義,而中華民國也取回了台灣與澎湖,漸次廢除了不平等條約,只不知這一段歷史,可還存在於台灣學子們的教科書中?

1911年,林獻堂先生邀請梁啟超先生來台,梁先生在3月25日乘「笠戶丸輪」經過春帆樓時,有感而發寫下《馬關夜泊》一詩:「明知此是傷心地,亦到維舟首重回。十七年中多少事,春帆樓下晚濤哀」,兩日後再寫下「漢家固是負珠崖,覆水東流豈復西,我遇龜年無可訴,聽談天寶只傷悽」!那時梁啟超對於「亡台」所生的複雜與哀痛心境,已流露於詩中實無需多問。1955年,黃靜嘉老師赴日並於春帆樓前懷想過往,並於2004年出版《春帆樓下晚濤急:日本對臺灣殖民統治及其影響》一書,黃老師將梁任公原詩改易一字為其書名,並將其對日本殖民臺灣的評價寫進了書中。黃老師於2017年1月7日清晨於睡夢中安詳辭世,然而他所喚醒的春帆樓歷史記憶,則也將永存於歷史之中。

2025年9月6日下午,我看著重修的春帆樓以及日清講和紀念館,心理五味雜陳,那甲午戰爭不曾親歷的歷史的現場,以及父親曾寫下的抗戰、離鄉棄里的所有記憶,卻洶湧澎湃於心中,然而同行能與我共情者卻幾無其一!誰是李鴻章?誰又是李經方?這些人的一生以及彼等在歷史中的定位,對「年輕人」似乎毫不重要!如果想起李鴻章,一定會連結到《馬關條約》,而同時代的左宗堂,則一定會與「收復新疆」綁在一起。以前的讀書人,追求立德、立功、立言的歷史定位,而現在在臺灣的讀書人,想的會是什麼呢?還是,我們已然失落了讀書種子?

1895年下關的春帆樓,在中國抗戰勝利後定然失去了光澤,而南京陸軍軍官學校大禮堂中,日本駐中國派遣軍參謀長小林淺三郎鞠躬遞交降書的一幕,則重新燃起了中華民族的榮光,何應欽將軍說:「這是中國歷史上最有意義的一個日子,這是八年抗戰的結果。中國將走上和平建設大道,開創中華民族復興的偉業。」隨後,1945年得10月25日,臺灣地區的受降儀式在台北公會堂(如今的中山堂)舉行,中方代表為陳儀將軍,日方則為第十方面軍安藤利吉司令官,先前提到的林獻堂,也以人民代表的身分出席儀式,如今的「臺灣光復節」,即因此日而訂定!歷史總有一枝筆,書寫著各自的曾經,不管用哪一種史觀審視過往的曾經,史實依舊還是史實。

走過春帆樓,喚起辛酸的歷史,中日自甲午戰爭以來的所有過往,都應銘記而不忘,不是為了仇恨,而是為了不重蹈錯誤的腳步。

以下為「日清講和紀念館」遠照
以下為秦俑上之指紋
以下為蘇美泥板上之小狗印記

Tuesday, August 19, 2025

養成習性,持續學習,必將終身獲益


小的時候,看父親寫對聯或是畫畫,都會拿上鎮紙壓在紙的上方,落款時又會從一個小布袋之中,取出幾方獨有的印信,並於刻意挑選後珠紅的押上,這些記憶都憬然赴目清晰依舊,其中竹圖一幅存於家姐之處,而懷母的那一幅字,則懸於兄長家中,至於父親曾用母親裁衣所用的長尺當成的鎮紙,已無從尋尋覓覓矣。

我深信,父親都想替我們「留點」什麼,所以孩子們的家中,都留有父親裝裱後的墨跡,見字懷人,那是父親留下的生動記憶。父親最後幾年,寫作時手抖的厲害,懸筆已然無法,但這些年來,我總是難以忘記父親定肘而寫時,將老花眼鏡推至眉頭之上的印象。「老花」是一個過程,本是老眼昏花的縮寫,但卻在那樣的一個過程,印畫出許多父親寫作時留給我的記憶。

記得父親也有過一個銅製的筆架,但隨著生活的越發簡單,早已不知去向,但父親隨手用的大理石鎮紙,以及我年輕時因購書而獲得的天下文化紙鎮,卻有意無意間留了下來。記得那時高希均先生提倡「讀一流書.做一流人」,於是有了「閱讀,終身的承諾」的紙鎮,以便將終身自我學習承諾,留給自己。

誠然,一直記得張潮在《幽夢影》中所言:「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皆以閱歷之淺深,為所得之淺深耳。」而今,雖有年紀但自己位於哪一個境界,著實不敢自言為斷!然閱讀確實已然成習,思考與反芻也屢屢迴盪於心,當有感悟觸動於心,便難免掩卷而抿、而笑、而憂、而泣,我深信所有的「讀書人」,心中都會有一個小小的東林書院,在裡面默默但自詡的聆聽著風聲雨聲讀書聲,關心著家事國事天下事…。

東家說我是讀書人,曾送我一方「寒山子龐居士詩」紙鎮,這個原本是「試筆」的詩卷,一如「松風閣詩帖」般,成了黃庭堅留給後人的墨寶。此一詩卷高約30公分,長約215公分,可以合理想像當初山谷先生寫作時,必然也用到紙鎮,否則書寫時定有風動之擾。詩卷中的「試張通筆」四字,將製筆匠張通的名字,也留在了歷史之中,相信黃山谷這一書帖的流傳,當為張通的毛筆之業增添些許利市,但山谷用的又會是誰做的紙鎮,則將永不可考矣。

詩卷中「心真語亦直,直語無背面」幾字,對曾經經歷人生起落之人,當有所感觸,「真」在生活中字一體兩面,否則又何來「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的說法?至於「終生的承諾」,細想,若將之解釋成「終生的習性」或許更為貼切!畢竟習性不需對誰承諾,自然而然的發生,而承諾二字除了對自己之外,顯然還有他人需要迎合!「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讀書,年紀越大,定然越是為己吧!

時移世遷,古代的文房四寶加上紙鎮或可謂之五寶,至於今日之文房五寶,如無他想,定當是電腦、螢幕、鍵盤、滑鼠,再加上不可或缺的軟體吧!古今「味道」大為不同,然功用則一,畢竟工具需為人所役,而非人役於工具,至於人生要想承諾什麼,若能養成習性,持續學習,必將終身獲益。

以下,依「年紀」將三方紙鎮排序如後:
以下《寒山子龐居士詩》

Thursday, August 14, 2025

多一點感恩,少一點執拗與偏誤


每一個人在判斷事物的時候,很直觀的會先依據自己的知識以及經驗做出判斷,如果是碰到有疑慮的,可能先猜猜就過去了,也只有對真有興趣的,才會進一步探討乃至「研究」!

多年前,教導統計學的楊維寧老師問大家:「一個箱子重 300 公斤,請問裡面裝的是人還是豬?」很直觀的,裡面裝的應該是豬,因為人的重量能超過 300 公斤的,「很少很少」。這種以長年累積的經驗所做出的直觀判斷,正確的機率並不低,但依舊可能因狀況特殊而發生錯誤,畢竟那個箱子裡,有可能裝的是一位超乎常人體重的「大胖子」!

也是在統計學的課裡,提及二次大戰時美軍請來數學家 Abraham Wald 教授,針對戰機應於何處加強裝甲進行研究,而樣本則是成功從戰場中返航的轟炸機。軍事將領很直觀的決定:「被擊中彈孔數較多之處需予加強」,但 Wald 教授經過一番研究,反直觀的結論道:「The extra armor belonged not on the part of the plane that could survive a lot of bullets, but to the part of the plane that couldn’t.」也就是需加強未被擊中的部分,因為「未返航」的戰機,就是被擊中返航戰機所呈現彈孔(下圖紅色彈孔)以外的位置(下圖藍色彈孔)!

 

這個結論就是知名的「倖存者偏誤」(Survivor Bias),一個僅依據可觀察的樣本,去推論未被觀察的事物所產生的錯誤。在問卷調查時,那些未回應者的真實聲音很可能為會被忽略,而回應者的聲音則會被放大而得出很可能錯誤的結論,因此也需對「non-response bias」(未反應誤差)透過統計進行檢定,進而去掉偏誤呈現出真實的情況。當然,對於「錯誤」的認知,如果能夠自我認知並修正,當比堅持錯誤來的更有價值。如今 Wald 教授依據數理統計,針對倖存飛機受損狀況推測要害部位而所寫的報告:「A Method of Estimating Plane Vulnerability Based on Damage of Survivors」,都可以在網路中隨時下載。

曾經,有一份問卷詢問員工「你是否願意參加公司的員工旅遊」,在填答者中,98% 的回應者都表達「願意」。於是,主事者很直觀的認為:員工都願意參加公司的旅遊活動,但主事者所忽略的,是該次員工旅遊由公司支付全額費用,而當將問卷加問:「您是否願意部分負擔員工旅遊的費用」時,願意參與者的人數便大幅下滑。許多問題,要怎麼問,怎麼看待數字以及怎麼推論,其實都存在相當的偏誤。對於「未知」,習慣透過統計推論做出結論的大概屬於少數,而前述那個箱子裡是「豬」的結論,也正是因為不符合「人」的體重分布所做的推論。直觀沒有不好,只是直觀存在一定的風險。

一日,我經過北投老家的樹下,路面上有許多夜鶯留下的糞便。此時,如果是你,你應會很直觀的繞開糞便墜落的區域,還是認為自己不會那麼倒楣的遭鳥糞擊中而直接前行?就可以觀察到的鳥糞分布區域,呈現一定的重複現象,那些未遭鳥糞擊中的地面,理當是「相對安全」的路徑,這也是統計學的機率推論,然與倖存者偏誤無關,但你怎麼又會知道,夜鶯真不會變更樹上所站的位置?上帝玩不玩骰子無法確知,但一切確實都是「機率」!
在《記得你是誰》一書中,講到哈佛商學院雷波特教授 (Jeffrey F. Rayport) 在修習「動物學」這門課時,老師的期末考,是推出一隻從頭到與羽毛末端都被布袋罩著的大鳥,除了兩條細腿、一對爪子、大約三公分長羽毛外,沒有其他線索,但要學生盡一切可能透過一學期所學到的知識,以專家的口吻,去描述這隻標本的「一切」!當然,以極有限的線索去推論未知一定會有誤差,但動物學的老師就是出了這樣的「難題」。其中一位考生抗議無效,氣呼呼的準備離開時,助教喝止時說道:「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耍大牌?」,而這位考生的反應則是:「一轉身、露出一隻腳、將褲管拉到膝蓋處」,然後回應:「我不知道,你告訴我!」

我每每想到這則「真實」的故事,就會靜下一會,想想自己人生裡碰到的齟齬之事,顯然不是每件事都會合乎自己的邏輯,但既然會發生,也就是機率與緣分,生氣與爭執並無法解決問題,也只能在有限的資訊與選擇中,盡可能做出一個還算可以接受的決定!然後隨事態演變而進行後續修正。事實上許多所謂「正確」或是「錯誤」的決定,都可能要到很久以後,隨時間軸的前進才能真正看的更為清楚,而正確與錯誤,也都會隨視角與所得資訊之不同,給出截然不同的答案。當資訊隨時間遞延而越發減少後,想要「辯誤」,確實會越行困難,真相也就言人言殊。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機緣,也會因機率而在遇見的事物抉擇中有所掙扎,前路中,我們多少都會碰到雷波特教授所描述的故事,然而自己的決策終需做出,並面對之後的結果進行調整,然後繼續勇毅前行。

能夠走到今天,我們都是倖存者,對於幫助我們走到今天的人和事,不都需要多一點感恩,少一點執拗與偏誤?

Friday, July 25, 2025

老師罵人,其實很具像!


說起老師罵人,大概都要提到「朽木不可彫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這麼一句孔子罵宰予的話!宰予,真的有那麼糟嗎?我們則需要先細看原文。

「朽木」無疑就是塊爛木頭,而「糞土之牆」則是用泥巴與動物之纖維排泄物混合而壘起的牆壁。至於彫,那是「周」與「彡」的合字,諸位可以自己查查,「周」就是青銅時代方鼎上的圖像,「彡」則是刻畫的花紋,都非常具像。「彡」字邊的字,諸如彩、彤、彰、彬等,多有「大」與「美好」的意思在內,所以彫字,本來就有些大與美觀的意思。至於「杇」字,那其實就是塗抹牆之壁面,使之平整的一種「工具」,現在的泥水匠,依舊還是要用到抹平牆面的工具。所以原文是說:已然朽爛的木頭之上,很難雕飾並予上色,而用糞土壘成的牆面,也無法以工具塗抹平整,使之堅實且又好看。

很顯然,孔子是在說宰予這塊「料」(朽木、糞土之牆)的「本質」並不好,所以他再怎麼努力的教導(彫、杇),恐怕都無法使之成材!「彫」與「杇」都是很具象的外在做為,而宰予則是那無法受教成材的「本體」!有人說「糞土之牆」不該字面解釋「糞土」二字!其實不然,動物的糞便曬乾後可以做成燃料,那是因為裡面有纖維質,而糞土之牆所用的材料,所期待的正是那可以鞏固牆體的纖維質。現在的「鋼筋水泥」取代了古時的土牆、磚牆,但是如果大家有點年紀,都可能看過以前老百姓的家,房屋牆面如果稍稍好一點,外面是一片片薄木板,以魚鱗式上下接合而成,而裡面則是將「竹條」當成鋼筋,而後再糊上泥巴才能予以固定。「糞土」之牆,其實真的就是糞土,那是尋常百姓最便宜的建築材料。

當然,我們可以想像一下晝寢當時的場景…。想來是有天老先生要上課了,點名時發現宰予未到,於是問了其他學生,同學面面相覷,不得不實話以對說宰予還在睡覺!老夫子隨即喟然發抒了那麼一段!當然,也可能是老夫子努力傳道,其他同學都用心學習,卻突然發現課堂下的宰予,竟打起瞌睡神遊不知去哪了,夫子心裡實在圈圈叉叉,於是對宰予的印象有所改觀,衝口而出說從此要「聽其言觀其行」…。也自此,「宰予晝寢」成了不用功、不努力的負面用詞。

大家到一定年紀,沒當上正式老師也當過小老師,沒當過小老師也一定在生活中,給過朋友、同儕、晚輩些許建議,這都是師的一種「型態」,只要有一定的素養與專業,當不成經師,還是可以成為人師。三人行中,但凡屬於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定然「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所不知道的所在多有!韓愈說的對:「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宰予的資訊很有限,南懷瑾先生在《論語別裁》中,對於「宰予晝寢」這一段話,給出了他自己的價值判斷,認為孔子因為宰予身體素質不佳,所以晝寢有其不得不爾的可原諒理由,並將「於予與何誅」,解釋成「對於宰予,何必要求太過呢!」事實上,「誅」字的解釋,在孔子「朝政七日而誅亂政大夫少正卯」的論戰中,早就有過不同的說法!南懷瑾將「誅」字當成「要求」解釋,並無違拗,畢竟「朽木」與「糞土之牆」的本體,確實是難以透過外部的彫或杇而有所改變。但,我們若是連貫上下文的意思,誰能保證不是宰予「習慣性遲到」或是「生理時鐘」就是比其他同學慢了些,所以老先生已然習以為常,應該是說到不想再說了呢?「懶得罵」或許是「何誅」的較合理解釋。

現在的老師,還能「罵」學生嗎?大概不能,因為霸凌二字當頭!還能「督導」學習嗎?大概也很難,因為少子化下學生就是金主,若是沒有每學期繳交的束脩,學校又如何經營的下去呢?前一陣子,老同學將民國六十八年大學聯考的錄取率分享給大家,說明考上大學很難,進入理想的大學更難!那時是僧多粥少,現在則是粥多僧少,廣設大學的結果,導致學生整體素質的下降,更造成學習慾望的普遍降低!缺乏錄取率的限制與競爭,晝寢的學生可以依照自己的步調自我學習,而身體素質有限的學生,也無須擔心沒有學校可唸。於是,在當今如要解釋「何誅」二字,就教育的立場而言,「責備」已然不必,倒是確實可以是「何必要求」呢?

對於「朽」字與「杇」字,各位可以先細看一下,中國字的造字,其實具象化的很,具備「象形」意義的字,看看字的演變,大家當會感嘆老祖宗的智慧與造字的巧妙。

Friday, June 27, 2025

一眨眼,又是一個十年


以前頭髮是黑的,有著書生意氣,現在是白的,藏著君子慎獨。以前負責的比較雜,現在則相對單純,那都是歲月淬煉後所呈現的自我。

有部電影:「一個人的武林」,記得當時的影評人賴勇衡先生說這電影有兩個特徵:「格格不入」以及「危機感」。當靜下面對自己時,知道武林早就不一樣了,但那兩個「特徵」,一個人卻兀自清清楚楚。

幾乎十年了!誰人經歷過十年,人生裡都會有許多變化,可以是蘇軾的「生死兩茫茫」,也可以是陳奕迅歌中「成千上萬個門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當然,更可以是張學友在閱讀自己的人生後,慨嘆的說出:
一眨眼 又是一個十年
那些瓜葛糾結 在某一天突然迎刃而解
一眨眼 又是一個十年
那些轟轟烈烈讓人懷念 已經跟我沒有關聯

的確,許多事走過後,可以在沉澱中想見往日,但那種關連性也都只是回憶,他人也無需記得,而自己所記得的,應該也是最重要的片段而已。每個人都在書寫自己的歷史,但沒有多少人可以有值得記憶的回憶錄乃至年譜!但我深信,所有人所寫下的,都是深懼「歲月悠遠,忽忘已多」,所以才願意將自己的些許點滴,留下來當個念想而已!

照片中同時出現的人,而今已不知何在,於今獨自一人自照,身在心裡,心在天地,可以盡情的享受慎獨,一種孤獨的自我檢視,「良心平安」依舊是我最終的期待。臉書今早跳出的曾經,不由得使我想起這一首詩: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許多人影在心中浮現,有一種溫暖,也有一絲絲的悵然:「雪泥鴻爪知無定,相對那能不黯然」,期望所有的朋友啊,大家都兀自安好。

以下,十年前在前東家參與尾牙時的照片:
以下,今早獨自一人於桌前所攝:

Wednesday, June 18, 2025

「狗吠火車」,應該沒人會理那隻狗


很多年前,記得蔣緯國將軍描述他的父親蔣委員長在抗戰艱難之際,其壓力無法抒發,於是會在洗澡時大喊以抒發無法對眾人釋放的壓力!那種自我壓抑與克制,我相信旁人很難想像!

世間無有聖人,蔣委員長也好,蔣總統也罷,他的歷史定位,絕不可能貼上「白色恐怖」的標籤便可帶過!那時,一個民族的存亡都在他的肩頭,地圖上不斷退縮的防線,連帶犧牲將士的姓名與數字,厚重的又有誰可以簡單承受?

我曾特意去過重慶的北碚,站在張自忠將軍的墓前行禮、鞠躬,然後將其夫人七日絕食而死的碑文,一字一句的寫下來,那個歷史中的「八年抗戰」,怎麼可能用四字予以含概?那其實是華夏中國「民族存亡」之際,更是千千萬萬「家破人亡」的實景,進而導致「南渡」、「北歸」,以及「離別」。

我的父母,於大時代的驅動下,來到台灣,也在「日久他鄉做故鄉」的生活中,融入於此,最終也埋骨於斯。而今兩岸分治,那是歷史所劃下的一道血痕,總希望這道血痕,能隨血緣而重新凝聚,也能隨時間而逐漸淡散,而非在政治中刻意的加深、加重。所有的人與事都要回歸歷史,而書寫歷史的人,當有大歷史的承擔。

如今整個世界紛亂不已,定爭止紛的機制顯然已蕩然無存,曾經做為世界警察的大國,而今形象盡失,不斷以鄰為壑卻自鳴得意!而小小的台灣,對外應付尚且不易,怎麼對內還在找自己的麻煩?「政府官員」曾經是景仰的對象,「司法機構」也曾是正義的最後防線,而如今,官員任免令人困惑,司法正義使人寒心,大家又能說什麼呢?是不是也想要一起狂吠幾聲?

每個人面對壓力處理方式各自不同。最近,我也想好好的大聲叫喊,但不要問我為什麼!雖未息交絕游、離塵遠去,然而有許多時候,既空且浮的感受自然襲來,對事對人,自信無愧,但心卻依舊難過不已,有些話還是只能留給自己,能說的,也就是想「大聲叫喊」而已!

唉,「狗吠火車」,應該沒人會理那隻狗,除非狗造成了停電!至於看門狗為何要自己掏錢買骨頭,去問問李敖吧!

以下,緯國先生描述父親大叫的說明:



以下,李敖先生質疑國防部長的視頻:

Sunday, June 1, 2025

「建言」出之於人,「諫言」需聽之於己


近日自己的作息有點亂,昨日清晨四點就到公司,一個人可以靜靜的想點事、寫點東西。有時候當靜的只剩「一個人」時,就算一直耳鳴,也還是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越靜,聽的到的聲音也就越多,包括自己心底的聲音。「君子慎獨」,此時也最能聽到自己心中的聲音,至於「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那則需要很用心體會才可以到達的境界。

多年前,有位朋友於寫作論文時,就文句意思的表達時說:「意,就是心音」。的確,意本來就是音與心的合寫,心中之音就是「心聲」,《說文》上說:「意,志也,從心察言而知意也。」是以內心的聲音就是「意」,內心的走向就是「志」,如今意志已成連字,而中國人習慣說「多用心」,大家也都知道那就是「多想想」的意思,而「意思表達」更成了法律用語。大家平日所思所想,都離不開「心」字,若是寸心亂而難以專,應該就無法成就什麼了。

臉書近期不斷跳出過去曾寫下的點滴,那是過去在特定狀態下所留下心情軌跡,當然也各有用意。如今再度得見,發現許多曾經的人與事,其實已都放到心底去了,雖不曾忘卻,然平日也不再想起。確實,照片也會說話,替曾經發聲,更疏通已遠的記憶,一則十年前與社友一起打籃球的照片出現,忽忽間那黝黑之髮,於明鏡中已成可悲之勢!每個人的「十年」中,需經歷多少只方便告訴自己的故事。

桌上是一本「考試」用書,只不知何日可以再次「春風得意」,只能笑看這兩年來屢舉不第的窘境。網路上戲稱考試過關叫做「上岸」,這是「學海無涯勤作舟」的比喻嗎?還是找到其他出路也可以叫上岸?悠游學海之中,不求甚解也可以是一種心態,所以學海無涯也淹不死人!讀書二字,「讀通」比「讀懂」更重要,而讀通、讀懂後,上岸與否,就只能當成緣分,緣分未至可以自嘲「昔曾齷齪」,機緣若來則可吟唱「今朝放蕩」,然而享受讀書的過程與感悟,或許更為重要。

史載潘安「岳才名冠世,為眾所疾,遂棲遲十年!」十年,那已是很長的等待,潘安最後終於當上「河陽令」的小官,或許是想攀上高枝而忍耐與等待實在太久了,所以才會與石崇一起諂事賈謐「望塵而拜」。他寫的《閒居賦》,其實是求出、求用,哪裡又真的是「退求已而自省,終優遊以養拙」?羅隱十次不第,十餘年來相違於五湖煙月,於是戚戚然的寫下「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有時候所有的努力,不見得受到緣分照顧,然而緣分未至卻絕不是不努力的託詞。所幸,羅隱後來經羅紹成之推薦與贊助,乃為吳越王錢鏐所重用,抱負終得施展,也算是累積之志得到緣分的眷顧。

《晉書》載潘岳「姿儀甚美」,出遊時居然可以「擲果盈車」而歸,而《舊五代史》則記羅隱「貌古而陋」,仰慕之女子於親見後竟然「絕詠其詩」,這與張載(或說左思)因長相欠佳而遭致小兒「擲以瓦石」可堪同病相憐!然而時光對誰都很公平,英雄終有白頭日,美人亦會鏡花殘,沒有一輩子的姣好美貌,但人的外貌可以如此影響際運確實令人唏噓!雖然「以容取人乎?失之子羽;以言取人乎?失之宰予」,然「相由心生」,以貌取人、以言取人最終都還是有所限制,若能以心取人,以行取人,所得到的當遠比依據外貌為強。

潘岳之母曾訓誚潘安:「爾當知足,而幹沒不已乎?」(你要知足啊!非要等到陸沈之後才醒悟嗎?),可惜潘安未能聽從母親的勸誡,而終為孫秀所害乃至夷滅三族!至於羅隱,正當徬徨徘徊不知何去何從之際,接受了「賣飯媼」的建議「天下皆知羅隱,何須一第然後為得哉!」最終放棄了科舉回至錢塘一求發展,在鄴王羅紹威不計身分與地位的強力推薦下,乃有之後於錢鏐麾下的發展。用捨行藏本是人生的選擇,然而誰無抉擇上的疑惑?茫然於未來之際,誰又能給出真正「對」的建議?

潘羅二人早年皆自負其才而鬱鬱不得志,所幸潘岳有深明事理,且能夠預判未來風險的老母親,雖無法全然踩住偏離軌道的煞車,但至少使潘岳稍有節制,而羅隱則有打破迷津,給出確切建議的賣飯婆,剩下的則是自己願不願意多聽聽他人的建言,畢竟局外人的眼睛所看到的與給出的建言,對陷入困頓與迷盲中的人而言,或許才是更真切的答案。無奈,潘岳無法一改前非而致全門遭殃,年僅略過半百,而羅隱則幸運在亂世中,以八十餘齡終老錢塘。

「建言」出之於人,「諫言」需聽之於己,懂得讓建言成為諫言,無論自己的身分地位如何,都會是自我成長乃至保身的良方。

以下《晉書》潘岳傳
以下《舊五代史》羅隱傳
以下四點至公司「慎獨」的一刻,留為紀念

Sunday, May 25, 2025

「勞工作業場所容許暴露標準」與「結晶型游離二氧化矽」容許濃度之調整


為使勞工的工作場所無健康安全上之疑慮,政府於民國六十四年即訂定「勞工作業場所容許暴露標準」,而後經九次之修正成為現今之版本。此一標準之建立,主要在確保勞工之作業場所,其空氣中之有害物質濃度在規定之限額之下,也就是「勞工每日工作八小時,一般勞工重複暴露此濃度以下,不致有不良反應者」(可參見暴露標準第三條)。

此次於四月十一日再度修正,將原有附表一(空氣中有害物容許濃度)中之488項有害物質,予以增列一項成為489項。所增加之項目為第15項之「鋁及其不溶性化合物」,其可呼吸性粉塵之容許濃度為 5mg/m³。因鋁容易沉積於骨骼以及中樞神經系統,尤其在腎功能不佳者身上更明顯(可參見「鋁及其化合物引起之中毒及其續發症職業疾病認定參考指引」),是以需要予以規範。所謂「可呼吸性粉塵」依據「勞工作業場所容許暴露標準」之註解係指「可呼吸性粉塵係指會進入無纖毛呼吸道之粉塵。」對於一般於辦公室作業之勞工,基本上無須擔心粉塵,唯一可能需要留意的是「二氧化碳」之濃度是否合於標準。

又,「暴露標準」附表一中之 211 號有害物為「甲醛」(將之修訂為「丙類第一種特定化學物質」),其容許濃度為 0.75ppm (0.9mg/m³),第 445 號有害物為「甲苯」(將之修訂為「第二種有機溶劑」),其容許濃度修正為 100ppm (376mg/m³)。需留意附表一所增加與修正之有害物(亦即:鋁及其不溶性化合物、甲醛、甲苯),連同附表二「結晶型游離二氧化矽」(Crystalline Free Silica)之容許濃度修正,都是自116年1月1日起施行(01/01/2027)。提早宣告的目的,當是給予粉塵作業場所改善環境的前置時間。

此外,附件二(空氣中粉塵容許濃度)亦有重大改變,將原有之第一類粉塵及第二類粉塵(含結晶型游離二氧化矽之礦物性粉塵),合併為一項,並只訂出「可呼性粉塵含量」為 0.1mg/m³(不再規定「總粉塵」含量),與先前之計算方式有重大差異。所謂「結晶型游離二氧化矽」係指「石英、方矽石及鱗矽石」等三項,去掉了先前曾納入的「矽藻土」。至於「矽藻土」不再被視為「結晶型游離二氧化矽」的主因,當是矽藻土本身屬於「非結晶型結構」,毒性風險相對較低,尤其是未經高溫處理之矽藻土,其結晶矽含量非常低甚至近乎於無,在風險可控下故而不再予以納入管制範圍。但請大家務需留意,「結晶型游離二氧化矽」為國際癌症研究機構(IARC)列為一級致癌物,企業若之粉塵作業場所若有此類物質,均需予以嚴肅對待。

此次之修正,先前區分為四類的「粉塵」現在已不再進行區分類別,但修正後「結晶型游離二氧化矽」的「可呼吸性粉塵」容許濃度,依舊較國際標準為高,這點與雖與「國際接軌」的邏輯不甚相符,相信也是考量建置粉塵作業場所控制濃度時所需面對的成本壓力使然。雖如此,政府之職安單位向下調整「結晶型游離二氧化矽」的容許濃度,也當是保護勞工健康的具體做為,值得予以肯定。

茲將修正後之新規定(第二圖)與原規定(第一圖)呈現如下,請大家參看其中之差異:

Thursday, May 22, 2025

怎奈四時忽代序,回薄時育悲花期


人世無常,同事妻子於分娩手術時驟然往生,留下新生兒一雙,忽忽間生死相循令人感慨殊多,遂為之擬具一輓,並嵌其名於其內:
怎奈四時忽代序,回薄時育悲花期
猶記捲簾通一顧,不惜娉婷嫁與君

同事問我來由,遂一併將來處迻錄於此。蓋前句出自潘岳《秋興賦》:
四時忽其代序兮,萬物紛以迴薄。覽花蒔之時育兮,察盛衰之所託。

後句則語脫陳師道《放歌行二首》:
春風永巷閉娉婷,長使青樓誤得名。不惜捲簾通一顧,怕君著眼未分明。
當年不嫁惜娉婷,抹白施朱作後生。說與旁人須早計,隨宜梳洗莫傾城。

第一次知道《秋興賦》,那是在翻閱《昭明文選》的時候,那本《昭明文選》,是東華書局影印古本出版的,甚是古樸雅致。而後大學時代有中文系老師開「文選選讀」一課,可惜不曾有緣選修,如今當政者棄卻文言,「國文」二字離科技與工商時代也越來越遠,「秋興」是啥?只有靠自己去努力體會了,只不知現在還有無老師願意開「文選」這樣的課了?

陳師道即是陳後山,他的《後山詩話》應當有所聽聞。陳師道係蘇門六君子之一,元祐四年(1089年),當蘇軾出知杭州路過河南商邱時,陳師道特別前往送行,結果卻因「擅離職守」罪被劾而去職!他因蘇軾而受累,但個性卻並不因此而投身他黨。《放歌行》內所描述的不遇,其實多少也隱藏著他自己的個性。

在這些日子來,或因年紀越長,悼亡成為無法避免的課題,但卻也越來越不欲寫類似之文字,然而慨然之下,是以為之擬具。期許故去之人,後事穩妥,新生之子,前路皆安。

後記:
今日(二十五日)返回北投,取得架上《昭明文選》,那是就讀高三時所獲得的,於今竟然是四十六年前的事了,沒想到那書內的味道,竟然還是當初取得時的味道!當初填的是「乙組」,現在做的卻是「丁組」的事,人生際遇確實是多變的!試想許多書自高中時就跟了我,至於以後何去何從,雖「必不為己物」但著實不敢想也。

翻至潘岳的《秋興賦》,印刷體或許沒有書寫體來的有味道及個性,但表達之情為一,此刻不由得想起元稹的《遣悲懷》:
閒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幾多時。
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岳悼亡猶費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人生的過程,都有各有的命與運,看看別人,想想自己,正是「不經他人苦,莫笑他人癡」,許多事,道不得也解不得,就好好過好自己吧!

以下為與我相伴四十六年之《昭明文選》及其內潘岳之《秋興賦》:
以下為趙孟頫所書之《秋興賦》

Sunday, May 18, 2025

運至縱倖進非據,亦當戮力所司;時乖雖桎梏在身,猶宜慎獨修己


記得第一次引用《鶡冠子》,那在前東家的年終檢討會之時。當時,之所以引用其中的「名不出家」,主要是想與大家分享的,是那些默默努力做事的朋友,雖有貢獻但卻往往難以被他人所看見,但絕不應予以忽視!至於其他巧言如簧的善說者,雖往往聚焦於鎂光燈下,更不時的出現在企業主的眼前,卻未必比真正付出的人來的更有價值。無奈的是,企業主在所喜之人的圍繞之下,便會不自覺的發生「偏聽」的結果!

《宰相劉羅鍋》一劇中,曾有一幕劉墉於連貶八級外放後,朝堂在和珅黨徒的一片報喜聲中,乾隆再也聽不到「反對」的聲音,直到乾隆忽然驚覺怪怪的,於是發現劉墉已經離京十月,遂自己說出:「十個月,一個女人懷娃娃的時間」。居上位者,到什麼時候警覺已然偏聽而不再有不同意見的時候,那便是需立即警醒之刻,否則於一言堂下,再良善有益的建議,都會因無法或不敢表達,而使可能的錯誤決策持續並加大負面的效果。而今,每一天都可能會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那「十個月」,對企業或是國家,又可發生多少翻天覆地的危機?

「兼聽」二字,見於《資治通鑑》魏徵對唐太宗的對話:「上問魏徵曰:『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對曰:『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而「偏聽」則見於《史記》:「偏聽生姦,獨任成亂。」企業主需要努力的,其實正是兼聽,而要極力避免的,則是偏聽、偏信、任獨,或說是「選擇性」聆聽、單信少數人的話語!只可惜所有人基本上都喜歡活在與自己「氣息相通」的環境之中,於是當周邊已被同一類人所圍繞時,想要兼聽實已難以獲致。也因此,企業主對於各類訊息的掌握以及過濾,不管是透過哪一種管理方法,於下定決策前都需要相當的判斷能力。設若周邊之人在知識、經驗、能力上具備一定的多元性,便可藉由不同角度的思考,使最終的決策更能肆應變局的可能。

俾便於偏聽與糾錯,古代設置了「御史」制度,讓御史能暢所欲言以糾正主上以及百官的缺失,現代則藉由「稽核」與「獨立董事」的制度,從而完善企業的公司治理。如果上位者真的是不世出的「英明」,「御史」可以的發揮的功能會自然的退縮,但世間的上位者或企業主,應該都有自己知識、經驗、能力上的限制,是以需要「現代御史」的協助,在政府對所屬百官的糾舉是監察院,但對總統、副總統的罷免與彈劾則是立法院,而企業內的糾舉,則是稽核與獨立董事!

《憲法增修條文》第二條明訂立法院對總統與副總統有提出「罷免案」與「彈劾案」之權!所不同,是立院之「罷免案」通過後,需要「中華民國自由地區選舉人總額過半數之投票,有效票過半數同意」方為通過,而「彈劾案」則需「聲請司法院大法官審理,經憲法法庭判決成立。」罷免需人民投票同意,彈劾則需「大法官審理」、「憲法法庭判決成立」方為成立!以上憲法規定適用於總統與副總統。我國還沒有罷免總統的案例發生,而其他公職人員則是依照《公職人員選舉罷免法》進行罷免程序。前述《罷免法》所規定的公職人員,中央公職人員指的是立法委員),而地方公職人員則是縣市長、縣市鄉鎮議員、代表等。

中國的封建歷史中,帝王的下台,多半是透過政治或軍事手段進行,是以「流血」是為常態,當然還有號稱主動退位讓賢的「禪讓」,禪讓到底是怎麼回事?其實可以看看曹丕竄漢的歷史。曹丕曾三次推卻漢獻帝禪讓,並於第四次「受禪」後說:「舜、禹之事,吾知之矣!」所謂禪讓,絕對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自然、平靜與美好,真實的逼迫與假意的推遲才該是歷史的真相,獻帝禪讓帝位後受封成了「山陽公」,有幸在封地濁鹿(今河南焦作東部)安渡了十四年的歲月。各位可能不知道的,是這個「山陽郡」其實就是漢廢帝劉協被罷黜帝位前的原來封地「昌邑國」,是因被罷黜才「除國為郡」的。

曹丕口中的「舜禹之事」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古本《竹書記年》裡面明確記載:「堯德衰,為舜所囚。舜囚堯,復偃塞丹朱,使父子不得相見也。」而《荀子》〈正論〉說的更直白:「夫曰堯舜禪讓,是虛言也,是淺者之傳,是陋者之說也。」可見舜禹的禪讓,當是政治的催逼戲碼!如果選擇相信儒家的禪讓說法,可能與真實的歷史有所距離。

歷史上,「漢廢帝」劉賀才上任27天,因政治利益的嚴重衝突,便為龐大的霍光勢力所「廢黜」,原來的班底也為霍光所屠戮殆盡,劉協之後被送回原來的「昌邑國」受嚴密監控,這個過程除了留下歷史的迷團外,更應證了一句名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透過政治的廢黜手段,劉賀之後被漢宣帝封為「海昏侯」並徙至豫章郡。這位廢帝在豫章度過了人生最後的15年,直到他的墓葬於2011年重見天日,劉賀的名字與歷史,才又再度為史家以外的世人所聽聞。這位漢廢帝,應該明確的算是被罷免的先河!

無獨有偶,王莽竄漢時,依據《資治通鑑》,王莽於毒死漢平帝後,立兩歲的「劉嬰」立為皇太子,也就是史稱的「孺子嬰」,當時劉嬰就是一個約末兩歲的小孩,王莽自己則擔任「攝皇帝」,所以劉嬰的第一個年號是為「居攝」,但劉嬰並未正式稱帝,只是一個超小號的傀儡立牌。之後王莽假藉一堆異象符瑞,快速的接受了「禪位」並改國號為「新」,於是劉嬰莫名其妙成了被罷免的「准皇帝」,至於准皇帝的禪位程序,王莽也都直接給免了!之後劉嬰被嚴格禁錮於長安近十五年,之後被方望、弓林等於臨涇立為皇帝,而這位為王莽於五歲所罷黜的孺子嬰,卻在二十一歲那年,死在與自己爭天下的同宗劉玄(更始帝)之手。

歷史有其殘酷的一面,明英宗朱祁鎮於土木堡為瓦剌擄去,明代宗(景泰帝)朱祁鈺在大臣擁護下繼位以與瓦剌抗衡。而後明與瓦剌議和,英宗遂為也先所放回,但景泰帝之後將自己的哥哥英宗幽閉於南宮整整七年!而後景泰八年,朱祁鎮在石亨、曹吉祥、徐有貞等人之協助下,趁朱祁鈺病重之際,撞開南宮奪回帝位(史稱「奪門之變」),並將罷黜重病的景泰帝廢為郕王軟禁於西苑。郕王被廢後恨快的便一命嗚呼,英宗給這個弟弟一個「郕戾王」的惡諡!從明英宗的行為以及惡諡推估,被「罷黜」後快速死亡的景泰帝,合理推估應該有人為加速的因素在內。

封建時代已過,現今如欲罷免(罷黜)總統、副總統,需靠立法院依程序進行,至於大法官能否秉公衡平處理,這需倚靠大法官的良心!不過,就學法的我而言,這兩屆的大法官,在衡平事理上似乎與正常邏輯有所差異!我也甚為不解幾位我的老師,何以願冒清譽受損的風險,去承接可以實在不需要的職務。「良心」的基石一旦偏頗,就不會有以「良知」、「良能」所衡平的結果。看看明代的石亨之流當政後,于謙又有什麼可以辯解的空間呢?

《明史》〈于謙傳〉記載,當于謙與王文二人被污謀逆而為都御史蕭惟禎處以極刑時,王文不服極力抗辯,而于謙則苦笑著說:「亨等意耳,辯何益?」的確,當主上心意已決,是非對錯便早已無關,有關的是那些懂得順風使舵者,可以透過政治正確的「法律解釋」而獲致所欲之權勢。自來望風梯榮者又何曾少哉?〈于謙傳〉中說:「一時希旨取寵者,率以謙為口實」,比之於今日,又何其類似,可悲也夫!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諸葛說的沒錯,然而史載斑斑殷鑑不遠,對於一個國家或一家企業,當政者應以兼聽取代偏聽,而知道如何親賢遠小,也才能持盈保泰期許獲致長治久安!那些名不出家卻能在本分位置上默默耕耘的朋友,是實際的貢獻者與大局的安定者,身在上位之人更該懂得察納雅言,多聽聽他們的低微的聲音,提供必要的資源,解決無名者的需求,方能安定內部以對外開展,沉默的大多數一直才是穩定的力量。

擺渡於歷史的長河,人生也就約末三萬餘天!在航向終點的過程,運至縱倖進非據,亦當戮力所司;時乖雖桎梏在身,猶宜慎獨修己,至於要成為哪一類人,如果可能又想留下什麼,自己想清楚就好,然後活成自己,活出自己。

以下為《三國志》〈文帝紀〉中有關獻帝封於山陽的記載,裴松之附註引《魏氏春秋》中所言「舜、禹之事,吾知之矣!」亦在其中:

Wednesday, May 14, 2025

「治大國若烹小鮮」,誰又適合為企業把脈開方?


如果一個經過縝密分析的決策過程所得出的所謂「好的策略」,又何以會失敗?這其中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畢竟規劃再怎麼好,都有可能因外在環境的變化而使既有的規劃因偏移預測而無法達成目標,於是「滾動式」的檢討與調整,成為企業改變既有規劃的方法之一。但,滾動式的調整,屬不屬於長期策略布局的方式之一,容有思考的空間。

企業依存於環境,環境變動,企業若不依外在環境因素而調整,當然便可能為之催折,然而一家企業擁有多少資源與能力可以規劃「長遠」,那又是一個難有標準答案的議題,試問「長遠」是多久?而股東或投資人是否願意配合公司的規劃而放棄短期的效益?無論企業再怎麼規劃,最後所面對的,仍舊還是現實的股東權益,是以黯然下台的執行長,基本上皆是經營效益連年欠佳,導致股東難以忍受而不得不予以割捨。

如果真有好的策略,外部環境也如規劃中所預期,那策略還會失敗的原因,必然即包含企業內部運作的制度,或是單位中執行策略的人無法有效配合與完成!此時需檢討調整的,應該不是策略,而是組織與人,還有在其核心卻難以改變的企業文化。當企業所屬員工,基於其自由意願而「願意」主動、自動的付出,將遠比透過強制規規定來的更為快速與有效,因此考量人的「自律」能力,永遠比「他律」的要求來的更為直接且快速。具備自律的企業文化,必然需來自帶領,而做為執行長最重要的就是塑造危機感,以引領員工不斷向前而非被動而為。看看華為「生存法則」中的第一要務就是「活下去」,在上行下效之中,員工因危機感與求生存的動能,方能爆發出企業的國際競爭力!

組織內的「人」(不管職階如何),如若缺乏領導力與執行力,再好的策略都會走向失敗一途!聚集眾力便是管理,而能使員工都願意發揮所常而非消極應對,則需企業文化的塑造!因此,將企業的核心(人)管好,架構出可以發揮功能的組織,然後給予空間發揮人的能力,如此便會有較高成就企業策略的機會。「執行力」當然是企業成功所必要的基石,事實上也從來也沒有執行長喊完口號,定下目標後,企業便可以自然而然的向目標前進。策略不是績效指標,但績效指標的達成卻是執行策略之所必要!因此策略具備一定的長期意義,而指標則相對屬於較短期的執行項目。個人以前常說:「策略就是從 A 點(目前現狀)到 B 點(規劃的未來),使其發生的一切做為。」要使其發生,就需透過整體的執行力橫跨障礙,而要知道 A 點與 B 點,就需懂得盤點既有的資源與能力,然後找到規劃未來的方向與可以投注心力的具體做為。

無論企業大小,內部都需進行資源配置,也因此爭取乃至爭奪有限資源皆屬必然!從財務的角度審視,企業也不可能放任資源的投入而不見成果的產出,因此當企業的「較長策略」形成之後,便需設定「短期績效」的目標,而後匯集目標的達成,一步步成就所擬具的策略。目標不能為多,所以關鍵指標的成就,比相對微小指標達成來的更為重要。「關鍵指標」 (KPI, Key Performance Index) 在目標管理中是為老生常談,而「極重要目標」 (WIG, wildly important goal) 也漸漸成為流行術語。姑且不論企業用哪一種名稱最為內部檢討之依據,都必須先找到想要達成最終目標,而哪些又是可以透過自己真實心力的付出而可控的領先指標。《荀子》〈勸學〉中說:「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到達千里是最終目標,而具體累積跬步就是可控的領先指標,沒有行動,終究不會有結果,這對所有企業都是一致的道理。同理,奔向江海是最終目標,而一點一滴的匯集小流就是領先指標。一個是現狀,一個是期待中的終點,這中間即是落差,就是需要努力做為以弭平的差距。

企業看「問題」,一定要瞭解問題的本質是什麼!需往深層一點看,而不是只看皮相!《鶡冠子》〈世賢〉篇中提到扁鵲三兄弟醫術高低的故事,扁鵲自評三兄弟中,大哥醫術最精,二哥其次,他自己最差,其理由是:「長兄於病視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於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於閭;若扁鵲者,鑱血脈,投毒藥,副肌膚閒,而名出聞於諸侯。」這一段話以看病為題,說明解決問題最好是能「未有形而除之」,其次則是採取防微杜漸,立即處理「微小病徵」,最後才是面對「病已成形」後的內外科積極處置,只不知有多少企業的執行長,可以審斷企業的問題如扁鵲的長兄「視神,未有形而除之!」

其實,替企業看問題或說診斷,「視神」就是看「企業文化」,畢竟那是根本,「治毫毛」就是看企業的「策略與組織」而「鑱血脈,投毒藥」,就是在處理「已形成」的諸多併發問題了。每一家企業都有各自的問題,看似問題迥異,然而解方卻多半雷同,只是處理的過程與手法,還有由誰處理較為妥當而已!但處置後的結果,因各企業的體質大不相同,成效當然也兀自有異。〈世賢〉篇第十六原是以國君「治國」為喻,這與企業進行公司治理如出一轍!

試問:各位知道扁鵲的長兄與次兄之名嗎?這兩位有似虛擬的人物,才是我們解決問題應該師法的對象,一般企業顧問或許也有扁鵲之流,但扁鵲的自謙與其能力,卻不是一般人所可企及的。

重讀《執行力的修練:策略失敗的真正原因》一書有感,是為記。

以下係《執行力的修練》一書的所言的四大面向(英文):
以下為《鶡冠子》〈世賢〉篇原文:

Friday, May 2, 2025

韓愈不必吃火靈庫,李宗盛也無需小藥丸


兩年前遷移辦公室諸書時,置於桌上的《讀書偶記、消暑錄》並未隨之打包,事後便一直置於案頭,近日順手檢視,再度看到《韓退之未服硫磺》一文,而此一翻案文章涉及韓愈之死因,可為之略紀一二。

猶記1976年,郭壽華於「潮州文獻」發表「韓文公蘇東坡給與潮州後人的觀感」一文,其內提到韓愈因染上「風流病」後,因服用「硫磺鉛下補劑」,遂至硫磺中毒而死!之後,韓愈三十九代孫韓思道以誹謗罪起訴郭壽華,法官楊仁壽、薛爾義於衡平事理後,韓獲得勝訴而郭則罰金三百銀元!這就是當初文史法學界爭議不休的「誹韓案」。韓愈有無花柳病並無明確記載,至於是否直接服用硫磺也是眾說紛紜!然而白居易《思舊》一詩:「退之服硫磺,一病迄不痊」兩句,似乎替韓愈的離世理由,做了最直接的註解。但兩唐書對於韓愈的死因皆無說明,但云:「長慶四年十二月卒,時年五十七。」

韓愈是否因服用硫磺致死一事,歷來爭議未斷,白居易所說的「退之」,清代《消暑錄》的作者趙紹祖認為白居易詩中的「退之」,當是同時代人「衛中立」的字,這種說法認同者不少,但陳寅恪先生在《元白詩箋證稿·白 樂天之思想行為與佛道關係》一文中認定,即或衛中立字「退之」,但衛的身分並不顯赫,沒有理由可以於白居易詩中與「元稹、杜元穎、崔玄亮」並列而言,加之白居易與衛中立一生並無交集,不可能將衛中立寫入詩中。我們看看白居易的原詩:「退之服硫黃,一病訖不痊。微之煉秋石,未老身溘然。杜子得丹訣,終日斷腥膻。崔君誇藥力,經冬不衣綿。」「退之」可是置於他最好的朋友元稹之前,看來應當非韓愈莫屬了。

陶穀之《清異錄》內有《火靈庫》一文,其內描述「韓愈晚年頗親脂粉」(臨老入花叢之意),以硫磺粉末拌飯餵食公雞,同時迫使公雞禁慾千日,之後每隔一日食用一隻,剛開始時還頗有壯陽之效,但最後也因此而絕命!這種餵食硫磺再供人食用的雞就是「火靈庫」。陶穀是唐後五代時人,是以其所記載應有一定之可信程度。硫磺可以壯陽古人早已知之,而韓愈也清楚知道硫磺有毒,但可能不知硫磺之毒累積於雞內,吃雞也等於間接服毒。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已然記載硫磺「溫、酸、有毒」,「腎虛頭痛,用硫磺一兩,加胡粉爲末,和飯做成丸子,如梧子大」,然而是藥三分毒,一切都在於劑量!硫磺終究屬於「有害化學物質」,必需謹慎使用。

毒理學之父「帕拉塞爾蘇斯」(Paracelsus) 於 1538 年也說過:「萬物皆有毒,無一不是毒,是否為毒乃劑量決定。」(All things are poison, and nothing is without poison; the dosage alone makes it so a thing is not a poison.) 中醫對硫磺效用及其毒性的認知遠在西醫之前,但「毒物」卻一直為古人所食用,「方士」所煉的「丹」,光從煉丹二字,即可推知丹藥有一定成分的重金屬在內,魏晉時的「五石散」如此,明朝光宗的「紅丸案」亦如此,清代雍正帝服用的「既濟丹」同樣也此如,而新冠疫情期間重新浮上台面的「安宮牛黃丸」不也是如此!「藥」與「毒」永遠是一體兩面,絕不可過量!人的身體其實都有其自愈機能,若是能不藥而愈的小疾微病,當盡可能減少藥物之攝取。

文以載道的韓愈離世已然一千兩百年了,他曾有過必然的生理需求,相信也曾服用過當時所認可的藥物,一如當今遍尋可著的「藍色小藥丸」!至於當事人患過什麼病,既然與其在世子孫之名譽依舊相關,就繼續當成「個資」予以保密吧!至於讀過金庸小說之同好,如果跟李宗盛一樣「遍尋不著那藍色小藥丸」,可以先重溫一下「關元穴」、「氣海穴」、「命門穴」的功效,然後再試試找找「腎俞穴」、「湧泉穴」、「太溪穴」、「腰眼穴」,一旦打通任督二脈中的這些穴位,韓愈不必吃火靈庫,李宗盛也無需小藥丸了。

還是要說:「有病要看醫生」,千萬不要跟東坡居士般自行服藥說什麼「試藥三生幸,為官一世閒」,也不當像李清照的夫君趙明誠一般「大服茈胡、黃芩藥」,因自行配藥錯誤而終至不起!畢竟醫學屬於專業領域,而健康才是永遠的財富。

以下為《清異錄》內「火靈庫」之記載:
以下為趙紹組《消暑錄》韓愈未服硫磺之記載:

Saturday, April 19, 2025

人生以「緣」字為始,亦當以「圓」字為念:記三月二十六日之演講


許多事都是緣分,似乎都自有其理由,人生以「緣」字為始,亦當以「圓」字為念。

去歲十一月,李吉仁老師主講其新著《轉型再成長:策略架構與執行力》一書時,當晚受賜亮兄之邀請,擔任今年三月《麥肯錫認證的執行長思維》一書之與談人,不得不想起一段過往…。

記得那年是我還在攻讀博士第二年的夏天,受企管公司之邀請,前往新竹科學園區分享某一主題,不預期李老師也在同一天擔任講師,老師於課程結束後,特別留下提醒我說:「以後演講機會多的是,先把博士唸完再說!」於是,從那一次之後,我便幾幾乎停止了所有對外的分享。的確,唸社會科學博士學程的朋友,都知道獲取學位的應有難處,而那隻一直在背上作怪的猴子,也要等到確定畢業時才能釋其重負。

無獨有偶,此番有緣受臺北企業經理協會之邀請,也是在李老師演講之後,而除了極少數難以回絕的特例外,在科學園區的叮嚀後,便已然多年不再擔任什麼「講師」了。曾經,因某老師結婚之故,替該老師於大學部的課程中臨時充當過一次講師,那特殊的緣分,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學校時青澀的種種…。只記得那時,大家都在說「獨立思考」,但自己要等到真正獨立以後,才知道許多不同的角度與面向的「思考」,都有自己的理由,也往往只有好惡卻無是非,而真正的獨立思考,也只有待經濟面的實質獨立後方才堅定。之後,當我有緣以「老師」的身分出現時,企盼於台下朋友們的,是能多想想自己的問題,畢竟所有的答案,都必須自己回答。

「多年不曾聽我正式說話了」,於是邀請太座一道前往,聽聽這個「塵世中迷途的老書童」難得且不多的風采。三月二十六日那晚站上講台,就如據於當陽橋上的張翼德,無懼於任何問題,相信也無愧於賜亮兄的所託及老師的教誨…。於是將閱讀《麥肯錫認證的執行長思維》的心得,在有限的時間內飛速的講起,盡興也盡情,至於所有的未盡之言,留給有緣再敘之人。

深信做為企業之領導人,需懂得「始之於人、成之於人」的核心理念,恰如《領導的12項修練》一書所言,需切記做為企業核心的執行長:「一切從你開始,然後不再只是你!」執行長需堅毅的帶領企業建構企業文化、擬具策略、架構組織、尋找幹才,方能使企業在講究自律與紀律的條件下,成為可大可久的永續企業。而領導人更需具備「識」字所包含的五個面項:「人識:用對人才」、「遠識:看的夠遠」、「覺識:覺察變化」、「共識:齊一方向」、「膽識:不懼失敗」,活成自己,活出自己,至於自己是不是那料,就仔細聽聽自己心裡的聲音吧…。

且留存此段有緣的經歷,供大家參看,也為自己日後的話說當年,留下一點圓滿的記憶。以下是當晚上台時的視頻。


Monday, March 31, 2025

真實相伴的,都有感情


一直記得,在高中時大量使用原子筆從事數學計算以及默寫英文單字,那些用完的筆,每一支都是在耗盡「生命」後才停止了功能,他們對我都伴讀之功,在情感羈絆下,每一支也都捨不得丟棄,於是就一直累積了起來。如是日積月累,積存的筆已然滿滿一大抽屜,偶爾嘩啦嘩啦的划動一番,真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與滿足。

眷村改建完畢,我的兩張書桌從賃所又都搬進了新居,然而幾經搬遷,多年使用之書桌已然漸次破損難以為繼,不得已下只能予以捨棄。棄置之前一晚,再度「嘩啦」了一下那些陪我讀書寫字的老朋友們,他們雖已無用,但既然真實相伴過,怎能沒有感情?我似用手指撥動告別的琴弦,在嘩啦聲中完成彼此的最後傾訴。第二日下午,家兄與我一起將舊書桌搬至回收之所,向曾經書寫的過往一次告別,也向那些陪同每一個白天黑夜的讀書伙伴們,致上最後的謝意!那一刻,捨不得,又奈何!只能將嘩啦、嘩啦的記憶,藏在深處偶爾便回憶一番。

去歲底,將使用了七年的座車歸還廠商,在確定歸還之日後,每每上車後會拍拍方向盤,說聲「老伙計,謝謝!」相處整整七年後,一旦各自東西,心頭別有一番滋味,我會記得它跟我一起南北奔波的日子。無獨有偶,那台陪我超過三十年的老爺機車,雖再怎麼努力保養,也還是到了需要分別之日。這台老爺機車,與我有著許多相連的過往,晴雨相伴多年,共同經歷跌宕起伏,那些屬於我跟它的故事,就留給自己吧。

人,有生命的過程,物,有使用的年限!人物相合後,便有著他人所不知的情感,於是門前似鏡湖之水,蘇子瞻時有懷鄉;舊閣如項脊一軒,歸有光難以忘情!人對於過往之物,情感是難以說清的,但我相信,那都是歲月相伴過程中,所累積出來的一點一滴,是相處後的真情!

謝謝 RCA-2117, CDD-770 還有那 8850-G3 的多年相隨,而今雖已相逢無時,然而真實相伴的,都有感情,你們會一直常在我心!

Monday, March 17, 2025

呼吸一過,萬古無輪迴之時;形神一離,千載無再生之我 -- 輓李存修老師


明朝的呂坤,在其《呻吟語》中,曾寫下如是話語:「呼吸一過,萬古無輪迴之時;形神一離,千載無再生之我」,這是令人相當屏息的字眼!但凡有些人生經歷之人,都知道他講的是生死之事,以及人生只有一次的殘酷!「修短隨化,終期於盡」,確實任誰也無從逃避。

隨著年紀漸長,「忽然」聽聞某人已然謝世的訊息已然不再稀奇,但生命的脆弱卻依舊令人唏噓不已。此類訊息,越是與自己親近的人相關也就越加遺憾與難過,「送往迎來」的必然,逐漸的在年歲的增長中成為日常的一部分,而離去的人所留下的,其實也只有與自己最相關的部分,其他則留與天、留與地、留與眾神。

在難過與驚訝中,李存修老師離世了,老師是知名的財務管理大師,基於財會專業背景,老師也替上市公司的「公司治理」提出許多建言,然而企業的治理並非獨董所能全然掌握,是以老師也有過些許遺憾的經驗!當年聽聞這些令人難過的訊息,曾替老師捏過冷汗,所幸走過是非後,在外人看來雖然已雲淡風輕,但在老師內心深處,許多話都只能保留給自己。

與存修老師平時交往有限,但老師有著極為清晰的分析能力,有人稱他為「才子」,但我知道,能在台大任教多年並深獲好評的老師,每一位其實都是才子!存修老師比較獨特的,是他當然有才,同時還有財,只是不露白而已,他顯露給大家的,是聰慧與捷智,更是在小白球中,遠颺於大眾的知識與智慧。

三月十三日,老師在台北的滂沱大雨中告別大千世界,老師的著作擺在哪裡已不記得,但紅色的封面卻不曾遺忘,只是,那智慧之言也已無有再版的機會!我雖不是「修友會」的成員,但老師的笑容卻也難忘。我常想,老師黝黑的面容,或許不是小白球場上太陽的功力,而是早就暗藏了我所不知道的點點滴滴。

同學在感慨中悼念老師,只記得老師說過退休後最重要的是「秋收」,希望能逍遙自在的享受退休前所累積的一切,而不是尋找另一個春天!所憾僅短短數年,老師便已不在,但我深信他的生命已化做千縷微風,在天空裡遨翔,更化為永不止息的歌,在學生們的心中永遠、不斷的迴盪!

隨之也想起故去的翁景明老師、巫和懋老師,那些對我有授業之恩以及人生教誨的老師!有所感,謹以兩句敬悼存修老師:
存修老師千古,
眾望猶存,清風且彿八表
知止常修,浮生竟付六如

以下是老師健康時的照片:

Sunday, February 23, 2025

且盡一壺酒,盡忘身外事


去年在台灣的颱風期間,去了趟日本,原本去不成的,去成了!可惜自己的童心已不在,東京迪士尼令人響往的童趣,對我卻已索然無趣!「返老還童」,看來目前對我還不適用。

家中有一隻多年前買的寵物「Tiger」,在床頭多年,幾經洗滌,顏色漸落,如今的它也老了,但它一直是心裡的慰藉。看到它,便想起當初購買時的衝動,那是一眼之下的衝動,也是一種無法言明的緣。在迪士尼中,唯一的收穫是看中了獅子王一片中的「辛巴」,那一整排置於架上的辛巴,從不同角度審視,最後還是選上了第一眼就看上的辛巴。那隻小辛巴,失去父親後遠離家鄉,直到王者回歸之一日。木法沙那句「Remember who you are」,常常伴隨著我去認識自己,不管多大、乃至多老。

智惠攜我與妻,快樂的離開了迪士尼,然後在「東京車站」附近走了走,晚間與其夫婿相聚,十餘年相隔於異地有緣再見,互敘所聞所歷,亦終可圓滿飽食一餐。人有許多機緣是求不來的,東京車站如若知名,我的心確實也不在那!行萬里路,徐霞客苦於病足;藏萬卷書,張心齋礙於拮据,人沒有想什麼便都可以得到什麼,誰不是在期待與現實的落差中,接受並想辦法取得自我平衡。

想起鮑照的詩:「且願得志數相就,床頭恒有沽酒錢」,鮑參軍最後並未得志,但至於平日的沽酒錢,想來當與李白一般,不在乎錢多錢少,酒貴酒賤,都可「徑須沽取對君酌」,或許在燻燻然的酒意中,偶爾也能將人生的失意轉換成快意。張潮說:「冬雨宜飲酒」,雨,不該是喝酒的藉口,但喝酒,可以是心事的慰藉。

今夜聽雨窗前,鬢已星星中,想起過去兩年來的點點滴滴,大抵正是「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所幸我兒皆已自立,各有待展的前途,而我在人生裡的歸途中,時有無情的悲歡離合,也曾有張潮所不願言明的「中山狼」之患,或憤慨,或忿恚,終需於起伏後平靜以對!好在那些父母曾給的教誨,總能在未知中,繼續支持自己向前,尋求應有的價值與意義。

茫茫寰宇,知已為難,且盡一壺酒,盡忘身外事。

Monday, February 3, 2025

那個大家共同的家


2025 年的春節中,家人聚在一起吃團圓飯,那個去年還在襁褓中牙牙學語的小孩(家兄孫女),現在可會說話了!我這個「二爺」,倒成了她呼來喚去的重要對象。

基本上,已經忘記自己的孩子當初是怎麼長大的,但忽忽間自己已然華髮叢生,但據說再怎麼樣,還是比童山濯濯來的好太多了。慶幸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發展,也都有交往中的對象。

且讓兩幀照片留作紀念,歲月不居,時節如流,再幾個月後即將迎來自己的六十四歲!在朝向「從心所欲」的路途中,希望家人都平安順利,所有心中所期待之事也都一一成真。

相信在天上的父母親,一定會很欣慰二十一後的今天,家人每年都還是在北投聚在一起,那個大家共同的家。

Friday, January 24, 2025

人生裡就是要多親近美好之人、美好之事


一月十九(週日),台大 EMBA87 級的同學於天成飯店聚會,和樂融融,那兩年一起讀書的記憶重新浮現腦海,在歡唱歌聲中,有了一個很不樣的夜晚。

顯然的,大家都添多了白髮,然而同學情誼未減。離席前,文丁兄說道:「你們變胖又變高!」一時不解,文丁兄遂說道:「西風的話」。懂了,那是小時候的歌,而今的我們確實也都在年歲中,漸漸的伴隨華髮而容顏易改!且希望所有同學,闔家平安健康,所願所想皆得償。

謝謝東和兄、賜亮兄、琪萩姑娘慷慨分享!東和兄養老院的「翻身」笑話,懂了!畢竟時來運轉,人生裏的機緣都要好好把握。東和父親勤勤悃悃所交代的話,也懂了!人生裡就是要多親近美好之人、美好之事。而賜亮兄:「一個人要快樂就「做夢」,兩個人要快樂就「做愛」,三個要快樂就「做東」」,也真是難再的絕句!

我深信東風為便,大家都會在 2025 年的新春中,繼續各自風流,開展新的篇章,祝福大家。

Tuesday, January 14, 2025

期許將至的春天,芽生草綠


我在2022年5月三十一日,在FB上寫了一段話,雖是兩年前的話語,但我依然記得何以選在那一天放上哪一幀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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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張一張2017年10月時的照片,那年發生很多、很多事,其中包括完成政大的法學博士學程。感恩惠馨老師的一路提攜、教導與包容,讓我有機會參與中國法制史學會的各項運作,也感謝那一段歷程中所有老師的教誨。

懷著那樣的心情,在畢業典禮上,我在撥穗之後,向左右兩邊在座的老師都行了個禮,表示誠摯且由衷的謝意。

歲月向前,還有些需要走的路,繼續努力並踏實的一步步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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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上述的話語時,我很清楚在那一年的六月,我將會完成人生裡的最後一個「學程」,從此便不再讀取任何學位了!而王文杰老師那時也規勸我要多做點「更有意義」的事,不要再讀什麼學位了。誠然,學位只是一個過程,肯定或滿足自我的短暫過程,而人生裡更重要的事:「成就他人,圓滿自我」則有待更多的努力。我們所欠缺的,不管從哪裡畢業,從來就不是學位而是涵養,更是文化傳承中的學與傳!一個人的最大的圓滿,當是真實的學到與實在的傳承,不論哪些來是父母或是社會,往下、往他人傳遞所學所知,共同成就良善,那才是最大的價值。

過去這些年來,也曾在幾所學校與學子分享有限的所知,給出的「分數」雖有高低差異但也從來不為難誰,畢竟人生裡的成就,也從來就不在學校裡的分數,是以對於同學,總希望他們對於所傳遞給他們的訊息,有自己的解讀,那些自來所謂的「獨立思考」,不就是經過資訊辨別後能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學會獨立思考?又是誰替我們種下獨立思考的芽種?當我站上講台,要對的起的,不只是台下的同學,還有那傳習而來的良心。

猶記高一那年,年輕的英文老師曾給過我一些學習英文的建議,而高二那年,我的國文老師則分享過許多他的軍旅生涯,記憶最清晰的,則是「四平街戰役」,那個地理名詞竟因見證死亡而為之鮮活起來。然後,高三那年,我的歷史老師則分享過許多歷史「教訓」,原來歷史的解讀,隨角度的差異竟然可以這麼的不一樣。後來我才知道,他自己也曾度過囹圄之災,是以見解自成一家。這些老師,為我奠下學習的基石,也使我在日後學習的路上,每每感受因付出而得到的甜美。

大學而後,在碩、博士班中,從老師與同學處,習得更多現實生活與企業運作的點點滴滴,不論同學的企業最後是否興盛暢旺,而他們努力過後所得到的經驗,或對事,是處理模式對或錯的辨別;或對人,是紛爭起因是與非的梳理,最後沉澱成為獨有的經驗,無可抄襲模仿,卻可借鏡以避免重蹈!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所謂的「師」,不必老,不在少,有機會習得不同的思維與事物的處理方法,就都是自己的老師。

2017年畢業那日,當我向兩邊的老師行禮時,我心內充滿了感激,因為有些路,起伏;有些事,感慨!能走到這天,許多過往湧至心頭,確實非常珍惜上蒼給的一切緣分。各自學校的老師們,實一時碩彥各有專攻,可說是不同時代的王楊盧駱、韓柳歐蘇,而那時的我,是不知道還有機會去完成另一回的學業,但彼時我已清楚的認知:「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這句話中有著許多現實的無奈,畢竟為己往往無利可言,而為人則奇貨可居。

負笈美國時,原有意修習教育相關學程,然機緣未至,好在滄海之大鯤鵬可寄,得著不同的機會與提攜,一路行來乃成為今日之我。記得湯老師在電視上推廣學校的學程時說:「我連一個log2都不記得的學生一樣錄取…」,當年那個不記得log2的學生就是我!如今「對數」對我的工作並不重要,但我感恩有機會學習log2以外的一切知識,並結識許多給我刺激與學習師法機會的同學們,感恩所有的師長過往的教導,許多透過「身教」所傳給我的,我深深的記得,也希望將這份「習得」,分享給有緣之人。

時近歲末,或許是因為年記因素,也或許是有感於世事的滄海變化,是以感觸難免,於此隨手記之,期許將至的春天,芽生草綠,所有的一切,都迎來各自的轉機與蓬勃。

附圖為於公司內分享課程的照片:
以下為2022年五月放的畢業照,謝謝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