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September 22, 2025
碑前駐足:一段關於興衰與血脈的追問
日前在臉書上留下幾句話:「闔上萬卷書走出萬里路,九月中去了日本幾天,入宮而不拜,但卻在這塊碑前駐足有頃。內容不藏在書內,就直接鐫刻在石上,惟需理解歷史背景,才知道內文所言何事!」並將「和魂漢才碑」的照片貼於其內,而後希杰問我:「日本人看的懂嗎?」,我的回應是:「正常猜想,多半人看不懂這個「和魂漢才」碑。
那天下午,我確實在太宰府這塊碑前駐足再三,看著「和魂漢才」以及落款「安政五年」這幾個字,腦海中所浮現的,是被茅海建教授稱為「苦命天子」的咸豐皇帝。那一年,是清咸豐八年(西曆1858年),也就在那一年「第二次鴉片戰爭」戰敗後,清廷於五月到六月間,陸續與俄國、美國、英國、法國簽訂了《中俄璦琿條約》、《中俄天津條約》、《中美天津條約》、《中英天津條約》、《中法天津條約》!也是在那一年的七月至十月,日本經過先前黑船事件的驚嚇後,德川幕府在外國的強大軍事壓力下,未經孝明天皇之應允便於安政五年,逕與美、荷、俄、英、法等國簽訂了《安政五國條約》。孝明天皇於是發出《戊午密敕》,意圖鏟除主導的大老井伊直弼,進而引發井伊反撲的「安政大獄」,以及之後幕府的倒台!1858年,對清政府及日本而言,無疑都在外力之下,經歷著歷史的重大轉折。
於安政五年簽訂的《安政五國條約》,因其不平等的對待,成為催化日本明治維新的關鍵,因而全面重塑了日本的國力,進而對其週邊國家有了更大的野心。而清廷,則仍陷於太平天國與捻亂的漩渦中,直至同治七年平定捻亂,並在漸次西化與自強與洋務運動中而有了短暫的「同光中興」!但日本的維新與清廷的自強,最終在光緒二十年的甲午一戰中,分出了強弱,並於次年簽訂了割讓台灣、澎湖群島、遼東半島的「馬關條約」!《安政五國條約》除與美國是在「波瓦坦號」(USS Powhatan) 簽訂外,其他四國的簽訂地點就所知均僅提及江戶(東京),那一段屈辱的歷史,似乎不像下關的「春帆樓」般值得日本記憶。
「和魂漢才碑」上的「安政五年初秋」,正是日本經歷大變化的時刻,碑上「經革命之國風,深可加思慮也」一句,說的當即是此事,於是曾經是日本師法的中國,隨外國軍事力量之壓迫,漸漸由「和魂漢才」轉變成了「和魂洋才」,這一歷史的轉折,說明了日本學習對象的快速轉變,從「漢才」變成到「洋才」,唯一不變的是「和魂」的主體,而那個曾經的中國,已經不再是日本從唐朝以來學習模仿的對象!
在安政五年所立的和魂漢才碑前,我的思維圍繞著自清末以來中國蛻變的過程,如果一個碑,能顯現了日本決定調整師法對象的意念,並從國外壓力中懂得維新強國,那中國何以在清末的各種運動後,最終敗下陣來?春帆樓的圖像,當如被焚燬的圓明園般,是歷史的傷疤,也是永恆的惕勵!想起黃靜嘉老師的詩句:「眼前曾是傷心地,一到維舟萬感集,逾百年來多少事,春帆樓前晚濤急」,這種萬感交集與傷心,不就是黃令儀女士所言:「我最大的心願,是匍匐在地,擦乾祖國身上的恥辱」,想來便不禁感慨萬千。
清末以來的中國,經歷過無數內憂外患的多重交逼,驗證著金一南將軍所言,從「器不如人」到「制不如人」,再到「思想文化不如人」的思維調整中,試圖找出民族救亡圖存的方法。直到「地無分東西南北,人無分男女老幼」的抗戰興起,才將中國各族人民團結一致,而對抗的是那曾經師法中國幾個朝代的日本!可惜戰後大江大海的分隔與分治,將難有的凝聚,分裂成競爭與對抗的兩岸,而這種的悲痛也呈現在于老的詩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
我相信能連結起兩岸的,還是真實的歷史與血緣的脈絡。歷史的豐碑總會漫渙,而血緣的傳承則將永續,我也永遠相信,只要史實能夠真實呈現,人心裡便有最真實的答案。
以下是「和魂漢才碑」的碑文:
凡神國一世無窮之玄妙者,不可敢而窺知。雖學漢土三代周孔之聖,經革命之國風,深可加思慮也。
凡國學所要,雖欲論涉古今、究天人,其自非和魂漢才不能闞其閫奧矣。
以下,黃靜嘉老師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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