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25, 2006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週日前往五指山,於父母墓前盤桓許久,祭畢,甥女說:「小舅白髮變好多了」。誠然,攬鏡自照,華髮叢生,不復往日談笑之姿,而高堂明鏡之悲,青絲今已成雪矣! 豈我多情而有以致之?

父母謝世已近四年,我雖為此輩中之最小者,然亦已華髮過半,憶昔曾與中研院林南教授談及研究之心路歷程,教授言:「父親過世後,我驚覺年紀已長,而上代亦已無人,必須有所作為,因而奮力讀書。」如今,父母俱往,我亦長矣,必須有所作為之願,不能忘,實亦不敢忘,而父親易簀之際所做之承諾,晃眼四年隨過,白駒過隙之雲,帶走歲月,我卻尚未能履行自身承諾。

王國維〈人間詞話〉有云:
閱盡天涯離別苦,
不道歸來, 零落花如許。
花底相看無一語,
綠窗春與天俱暮。
待把相思燈下訴,
一縷新歡, 舊恨千千縷。
最是人間留不住,
朱顏辭鏡花辭樹。

王國維以「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為由,而自沈於圓明園昆明湖內,學術巨擘忽焉而逝,舉國震動!而今余四十六矣!雖未能閱盡天涯,大有愧於蘇轍行年十九「恐遂汩沒」而求「天下奇聞壯觀」之心,更無事變在辱之因,但體會離別之苦,生死之隔,已然刻骨銘心,如今華髮近半,既留不住朱顏,更不知天假何年!觀堂先生曾自述云:「余之性質欲為哲學家則感情苦多,而知力苦寡;欲為詩人,則又苦感情寡而理性多。詩歌乎?哲學乎?他日以何者終吾身,所不敢知,抑在二者之間乎?」,據此,觀堂先生實大有「自苦若此」之憾!而審思自我,少時以文史為樂,悠遊於文學院之中,長成則奉邏輯思考為規臬,結業於管理學院之內,如是:心中饒富感情,而腦中存乎邏輯,雖學力遠遠不及觀堂先生之一毫,而所苦處反倒頗為似之,感性乎?理性耶?兩為其難而已。地上勞苦如是而離棄為難,實宜早悉盡全力以圖「有所作為」,一以完成少年之願,二則履行對先父之承諾。日後,當盡全力完成佈建多時之學業,而少作閒雲野鶴之文! 理性之言,非無感情也!

白雲蒼狗,留不住光陰,但總留的下些許文墨吧!初寫部落格時,曾自云:「雪泥鴻爪無非浮光掠影,蜉蝣寄生怎耐逝者如斯,留此一言半語,三文兩字,以待後之來者」,如今心境依舊如此,而順序需做調整了。

「回首舊游真是夢,一簪華髮岸綸巾」,而今過眼雲煙都成夢,黃梁驚起猶覺真,逐夢今日,視茫髮蒼,真大不同於往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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