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anuary 29, 2022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每個人對於事務的認知,到了一定年紀,多半就會「定型」,除非受到重大事件的刺激,基本上不會太多改變,因此想要改變一個人,還不如塑造一個環境,使這個人在環境中自我改變。古代的孟母,透過遷居而使孟子有了不同的環境,最後成為「讀書人」而有了儒家的歷史地位。但,孟母遷居之時,孟子那時「還小」,如果孟母在孟子已經定型後,遷居的效應就不大了。果如此,我們今天所知的孟子,不是殯葬業的翹楚,就會是商賈中的強將,司馬遷於《史記·貨殖列傳》中,可能就要記上孟子一筆了。

記得達賴喇嘛說過一句話:「如果你能,就去服務他人;如果不能,至少不要傷害他人。」對於意見相左的人,能服務他,並使他自己改變那就試試,如果試著改變對方思維而有所不能,那就笑笑離開吧。《莊子·秋水》說的好:「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 」有時後,一個人還不能開竅,那是時候未到,至於什麼時候開竅,終究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會知道。畢竟,有多少人會承認自己是井蛙?是夏蟲?又有多少人可以說別人是井蛙或是夏蟲?然而學海無涯,天地萬化,誠心求教,虛心受教,才可以得到自己的答案。

同學群組中,因為某同學不斷傳輸政治立場的貼文與圖片,經過同學不斷提醒後卻依舊故我,因此導致同學多人默然退群。另一同學在對前述同學做出多次提醒後,最後以廖慶榮校長的話做一總結:「一位成年人,幾乎不可能聽的進別人對自己的任何建議,唯有藉由讀書,才可能自我反省,進而有所改進。」廖校長說的很實在,「多讀書」絕對是讓自己打開僵固思維的方法之一,也是探知事實真相所不可或缺的過程。記得孔先生在《論語·為政篇》中說過:「學而不思則枉,思而不學則殆」,只有邊讀邊想,才可能不受欺罔,也才可能進一步的有所通透。不由得想起朱熹的名句《觀書有感二首》:「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讀書是打開思維的「源頭活水」,讀書也是釐清是非的「正本清源」之道,方能讓自己看到看不到的,知道不知道的。當然,各種書籍各自有理,角度不同解釋也就不同,立場不同,結論也不一致,所以讀書學習之外,「思辨」成為一個人取捨是非的定盤之星,決定態度的琴徽與瑟柱,那才看得見天光雲影,守得住半畝方塘!

到一定年紀,便會知道己所不足,畢竟天寬地闊,人外有人,因此不喜再多做爭論,但心中確實有一個自己的天平,並能用累積的價值觀去權衡輕重,因此能堅持住自己所傳之道,不伎不求,自然何用不臧。曾國藩不也說過:「天道忌巧,謙退不爭,不伎不求。」因此對於為人處事,以及是非進退取捨之際,或許都可以多參考一下古人給我們的智慧,畢竟自己做的決定,自己需要承擔,而懂得「承擔」與「謙退」,也是每一個人持續成長的必然過程。

Thursday, January 27, 2022

無怨而做,無悔而行,以期無愧,那怕是滄桑的日月和流年


有些話很精簡,卻一語中的,有些話很冗長,但不知所云。

朋友傳來的幾句話:「有多必有少」,應該是屬於「一語中的」的一類吧。有些東西需要多點,而有些東西則需要少點!希望我們多該多的,少該少的,不要多該少的,少該多的。然而又有些話需要鋪陳,進而使人進入情境之中,然後給出結論,還有些話,說的含蓄卻餘韻悠遠,需要自己去體會那未曾說盡的。其中,席慕容的「悲歌」一詩,或許即是如此!這首詩可以一直追溯到大學時的回憶,而現在重讀,四十年了吧!那「已不是你」的感受,也特別強烈。

回首走過的路,屬於自己的有多也有少,他人給予的有少也有多,在一路往前的過程,屬於自己的,丟掉得越來越多,拾起的越來越少,而屬於他人的卻正好相反!然而肩頭上,總還是有負重的擔子而無法輕鬆,或許正是因為「責任」二字,使自己無法輕裝上路,更或許是追求良心平安,因而知所不為而不敢輕忽!想起「慎獨」二字,一旦面對自己的心,他人是無法替你安的。

想起父親替他的公司先後取名「一心」與「大任」,我深信那就是父親「良心」與「責任」的表徵,更是父親對他人的承諾,只有多無有少。「再見的,已不是你」,路在前方,對於不可盡知的未來,只能無怨而做,無悔而行,以期無愧,那怕是滄桑的日月和流年。

「有多必有少」如是說:
*****
錢財多的回家少,姿色多的穿衣少。想法多的成事少,成事多的長命少。讀書多的心眼少,心眼多的安寧少。情人多的睡眠少,朋友多的困難少。笑聲多的疾病少。
問君你有幾多與幾少?

「悲歌」一詩這樣寫:
*****
今生將不再見你
只為 再見的
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已永不再現
再現的 只是此滄桑的
日月和流年

Saturday, January 22, 2022

人沒有了信任,你就什麼都不是


《戰國策‧秦策二》中有一段「秦武王告甘茂曰」的故事,而在這一段故事中,甘茂又講了另一個故事:「三人告曾參殺人」,曾參殺人的典故相信大家都聽過,講的是眾口爍金使母親不再相信兒子的過程,但在此先予略過。而同一段中「甘茂」與秦武王約定「息壤在彼」的典故,大家可能比較陌生。「息壤在彼」予以直譯就是:「大王還記得我們在息壤的約定嗎?」至於那個約定,就是給予充分信任,不要聽信讒言。

「秦武王告甘茂曰」一文中的「樗裡疾」是秦國的重臣,而「公孫衍」則長時與甘茂意見相左!當時甘茂領兵攻打韓國有重兵把守的宜陽,因遠離國門強攻堅固之郡,是以難度很高,需要的時間也不會很短,因此甘茂提醒秦武王,如果事情進展不順,背後的閒言雜語一定很多,而他自己如果沒有國君的充分信任,是不可能有效執行這項艱鉅任務的。於是,在與武王的對話中,甘茂舉了曾參母親連續聽到三次「曾參殺人」的說詞後,連曾母都開始懷疑兒子了,何況是沒有得到充分信任的我呢?甘茂用此提醒武王讒言難當,若曾母尚且如此,我一個是外來客卿(甘茂原是楚人),在信任度上無疑是會更難的!日後,秦昭王繼位,甘茂受到向壽與公孫奭的讒毀,遂選在出國攻打魏國蒲阪的時後,離營投向了齊國,並在齊國擔任上卿而不再返秦!可見「信任」二字言之容易,但做起來有多難!一時的信任尚不容易,而長期信任則難上加難!「息壤在彼」的誓言,秦武王是信了,但到了昭王就不信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作為屬下的,要取得長期的信任,真不容易啊!何況是一個必須做出一定決策,也必然會得罪一定同僚的上層主官。

甘茂身為秦國大將,為何還要逃跑?答案其實很簡單,不跑連命恐怕都沒了!秦武王在與甘茂已有息壤之盟的前提下,都還曾動過退兵宜陽之念,如不是甘茂「息壤在彼」鏗鏘有力的提醒,再加上武王自己不服輸的個性,秦軍退兵恐怕也無法避免!而如果拔取宜陽「無功」而退,那甘茂就成了「有罪」之人,其個人的結局就很難說了!之後秦武王因鬥力舉鼎絕臏而死,武王之弟秦昭王嬴稷即位,隨即重用了少時的好友向壽。而後在合縱連橫的國際情勢下,甘茂主張歸還「武遂」一地(今山西省垣曲東南)予韓國,昭王同意甘茂的主張而否決了向壽及公孫奭的反對意見,從此向壽及公孫二人便成了甘茂死敵,在秦王面前不斷詆毀甘茂。

甘茂之後領兵在外攻打魏國蒲阪,背後的閒語不斷又無法親自辯解,幾經反覆思考,為免不測,甘茂決定出逃齊國,並請齊國「蘇代」幫忙照顧留在秦國的家人。蘇代入秦,兩手策略,左邊對秦王說甘茂多好多好,右邊又借秦王給甘茂的厚賜,對齊王說甘茂多好多好,最後齊王給了甘茂上卿的位置,甘茂從此便留在了齊國。當時宰臣級的大臣出逃他國,對各國都是件大事,而沒有替自己規劃好未來便出逃的甘茂,顯然有難言之隱,如果不是聽到什麼,預測到什麼,應該是不會於領兵的半途出逃的!而有權能取他性命的,不正是用他的秦昭王?用之又因讒言而欲殺之,甘茂夾在沒有轉圜的空間內,又缺乏與昭王間應有的信任,離開也只能是唯一的選擇了!而且他是淨身出逃,可見逃的有多麼的倉促與狼狽!

唐太宗時,擔任大理寺丞的張蘊古負責審理「李好德謀反」一案,因認定李好德有精神障礙,遂向太宗疏言李有癲病,不應判處死刑!太宗同意了,但張蘊谷不知何故,竟然跑到牢裡去跟李好德「博戲」起來,並且將太宗的決定先行告訴了李好德!這裏的博戲,並不是賭博,而是下棋!時任「持書侍御史」的權萬紀發現後,彈劾了張蘊谷,並說張因老家就在相州,而相州刺史李厚德又是李好德的兄長,故而刻意輕判李好德以討好相州的父母官李厚德!太宗大怒之下,理智昏沈,下令斬張蘊谷於東市!但隨即反悔,卻怪罪宰相房玄齡說:「公等食人之祿,需憂人之憂」,說房等沒有針對張蘊谷判死一案再次提出上奏,所以他才會於一時之怒下錯殺了張!房玄齡是跟李世民一起籌劃玄武門之變的首謀五人之一,對他這位老闆李世民的個性是一清二楚的,這類羞赧推諉之詞,只能默默接受,所以也沒有多做陳述,靜靜領旨!

張蘊古死後,太宗或許想起了他寫的《大寶箴》,也或許憶起了他「背碑覆局」過目不忘的能力,痛定思痛下,決定以後的死刑,凡是要到他那裡決斷的,執行前都要「五覆奏」確定後才能執行,以免於盛怒時做出錯誤的決定。太宗因錯殺張蘊谷,導致了刑法制度中針對死刑「五覆奏」的變革,張蘊谷的命算是沒有白丟,但回想戰國時秦國的甘茂,秦武王當時幾乎做出退兵的決定,而秦昭王在多方讒言干擾之下,甘茂的命運又將如何?難卜之間恐怕就是一個凶字,否則也不需急忙出逃齊國了。「伴君如伴虎」自古皆然,而對於現今企業而言,為避免高階主管的決定影響投資人的權益,董事會的多元化以及公司治理委員會的設立,不就如同「五覆審」的概念一般,希望透過組織的設計以及功能機制,對高階主管的決策能有所制衡,從而以減少錯誤機率的發生。

國之君,業之主,對於自己權利的拿捏,要如何自我節制與限縮,那是屬於自律的事,如自律不能,便需以它律為之。治理國家與治理企業,其理如一,倘能有效運用權力又能夠自我限縮權力的,還懂得聽取建言的,不論是國之君或是業之主,都應有相當的成就而為人所稱道!而那些能夠獲得上位所充分信任的僚屬,也才有於後世博得賢良名聲如「房謀杜斷」的機會,但遇與不遇,則是難求的機緣!

「信任」二字,相信而委予責任,這絕不是一天兩天、三言兩語的事,須積累而得!而「懷疑」二字,懷藏不安而心生猶疑,可因小事而起,快速推翻先前積累的信任而生譖恨,是以自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做為君、做為主,做為臣,做為屬,心中那條區分信任與懷疑的界線,一定要很清楚才行!畢竟人沒有了信任,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以下是《戰國策》中「秦武王謂甘茂曰」的原文:
以下是《貞觀政要》中張蘊谷一案的原文:

Thursday, January 20, 2022

數位「優化」與數位「轉型」有什麼不同?


恩師盧希鵬教授於今日在經濟日報上(1/20/2022)發表一篇短文,標題是:「數位轉型:消除企業的社會不流動」。盧教授在文中,開首便先問了「數位優化與數位轉型有什麼不同?」這一問題,確實是直指核心的大哉問!

如果理解無誤,盧老師的思維其實是在告訴大家,一旦變動,便會連帶引起一連串的變動,而一連串的變動所帶來的改變,絕對不是「不變」所能預知的,這有點類似蝴蝶效應的概念,重點是是否真的「動的起來」,而動的波浪能「傳播多遠」而成漣漪效應?以前總聽說:「以不變應萬變」,這句話內含著極度高的風險,因為當環境在變,而那些不變的,將會如莊子所言的「尾生報柱」一般,因不知變通,最後便眼睜睜的淹死在橋下!所以變是唯一的不變,這點事社會往前時所必然發生的事!一個企業如果爭執於犄角旮旯的內部小事,而不見大環境變遷下的翻天巨浪,那將僅僅是內耗而已,等到原有動能耗盡的一日,慣性抵擋不住外力,終究會嘎然而止。

盧教授說「數位優化」是在追求 2% 的成長,而「數位轉型」則不是,是 200% 的大改變,是全觀性質的改變。當然,如果僅是小幅度的改變,恐怕無法面對整體環境變遷所帶來的生存壓力,個人如此,企業如此,國家也如此!但數位轉型也必須知道要轉到哪裡去,否則也僅是一句亮麗的口號,而口號管理不會帶來真實的改變。因此,盧老師也強烈提示大家,大幅度的轉型,往往不是分析出來,也不是創造出來的,而是「意外的發現」,但意外的發現卻可以消弭企業內的「不流動」(不改變),亦即會被強迫改變,否則即會消亡。我們要問的是:何以企業明知有生存壓力卻依舊「不流動」?答案顯然出在內部既有的僵故文化與陳舊的做事積習!沒有勇毅的變革,不流動的終究不會流動,既得利益者如果不能替公司繼續創造利益,那也不值得持續享有利益!

大家都該靜心且仔細思考一下「優化」與「轉型」二字的含意,什麼是屬於數位優化,什麼又是數位轉型?硬體與軟體的添購,算不算?程式的翻新又算不算?還是採行新的思維,而後改變作法,替換舊的軟硬體,才是真的轉型?這些問題,都需要捫心自問,於慎獨中找到自己的答案,以替自己、替公司解決風險,帶來契機。終究,不動如山應該不會是件好事,只有知道面對環境,自問良心,而後自我調整,那才能找到新的出路。

我常想,輪流轉的是風水,面對的是命與運,而企業轉型談的是經營,面對的是存與亡,早些規劃並預見「未來」,才有實在的明天。


文以載道,其實「言」也載道


英語成為國際的通用語言,這必須從大英帝國統治超過半個地球開始說起,但語言會隨著國家的強弱、總人口數的多寡而改變其使用量的程度。「日不落帝國」衰敗之後,繼之而起的美國,依舊使用英語(美語),這使得英語在世界的影響力至今未衰,國際上的重要研究,都是以英文進行發表,這也強化了英語的領導地位。然而曾經的大漢帝國、大唐帝國、大明帝國,所使用的「漢語」也是極為重要的國際語言,那個「大」字,代表對自己國力的認可,但總是難以長久!至少在大陸的周邊國家,凡是與大漢、大唐、大明王朝有交易往來的國家,都必須多少對漢語有所瞭解,因此漢語的地位也曾經有過極其重要的影響力。

附檔是某外語研習社的英語演講比賽冠軍的演講,聽聽這位王嫣小姐的娓娓道來,她所說的,從所用詞句以及音調判斷,這已經不像是第二外國語,而是內化後的語言了!所以能夠運用自如,得心應手。我們可以聽聽,也努力學習到她的境界。而最重要的,她的演講主題是「圓桌」,將中國人傳承的筷子,老人家去世後依舊放一副碗筷的習俗,還有過節團員的習慣,通通包含了進去,聽著聽著,很自然的會想起自己的經歷,以及不知不覺間所傳承的文化與習俗,就好像包美聖唱的哪首歌:「那一盆火」,歌詞這樣寫著:「曾經是爺爺點著的火,曾經是爹爹交給了我,分不清究竟為什麼,愛上這熊熊的一盆火 」,傳承有時候是不知不覺間的事,因此生活教育比之學校教育,其重要性也絕不遜色。

古人說「文以載道」,其實「言」也載道,只是這個道,透過不同的方式、有著不同的意義而已!中國字的形、音、義,其底蘊應是其他語言文字所難以企及的。希望大家都能熟悉自己的文字、語言,無論是說的還是寫的,大都有承傳的歷史意義。


Saturday, January 8, 2022

一步一腳印,一印一屨痕:參訪學習之旅,經營洗禮之行


十二月中旬,有緣與同學南下參訪數家企業,暫時離開書本中的策略規劃與執行,實際進入企業經營者的場域,觀看日常的奮鬥與拼博!而最終的財報數字,則會展現所有經營過程的努力結果。

曾經,劉三、二齒、藏鏡人、史豔文佔據過應該休息的時間,而後一系列的布袋戲節目出台,荒野金刀、人皮畫家、刀鎖、忠勇小金剛則搶佔過應該讀書的時光,而今俱往矣,但布袋戲卻在融入數位及動畫元素之後,重新發光發熱,也衍生出許多驚艷的周邊商品,但此時的我,已能冷眼而觀不再隨之動容,時代的改變與年紀的增長,一個賦予了新的生命與意義,而另一個則僅存舊時的記憶與懷想,撫今追昔之下,電光火石的變化卻使我的心境相對黯然與沉寂。

布袋戲隨科技而演化,但如今的「角色」、「對白」、「劇情」,所想傳達的,已然不再是野台戲與天橋說書所傳達的「忠孝節義」,而是大量的「神魔虛幻」,只不過使用的依舊是人的語言與人的形體!三十多年前素懷真的出場詩這樣吟道:「半神半聖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賢;腦中真書藏萬卷,掌握文武半邊天。」但我對這位當紅的明星還有他的妻子,卻有很清楚的感知:「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在布袋戲裡活著的人,言中之物,所要傳達的主軸到底是什麼呢?回想起史豔文後來的出場詩:「回憶迷惘殺戮多,往事情仇待如何;卷寫黑詩無限恨,夙興夜寐枉徒勞。」這詩裡的辛酸,是我們小時候所不能理解的!真像是活過一世紀的人,重新審視自己所走過的路一般,感嘆這裡不該,那裡不對!而少時的雲州大儒俠,其劇中的言行,多少還是會與忠孝節義做一連結,最終「好人」還是要打敗「壞人」,還予人間公道!尤其是黑白郎君「別人的失敗就是我的快樂」這一句,將人性的黑暗面一語道盡,而我們不該是那樣的人,然而世間卻永遠有這樣的人!幾經傳承而後,為求肆應市場需求,布袋戲的人物內容,隨環境、隨科技也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霹靂多媒體的財務報表,自2019年起每股盈餘即為負值,2021年當亦如是,霹靂的文創產業,在新冠疫情之下,理應受惠而非受害,是以2022年能否有所轉折而成正值,顯然有待霹靂公司做出更大的努力與調整。黃俊雄先生曾說:「傳統的是一種引導,創新的比較重要」,而後他將事業傳給了長子黃文章(本名黃強華)。2019年9月9日,已上市的霹靂公司董事會,任命董事長黃文章之子黃亮勛擔任總經理,完成了另一次的世代交替並啟動新一輪的數位轉型!黃文章勉勵其子:「傳承,傳者要無私,承者要無懼,做就對了!」我們樂觀一個企業的轉型,也感動於無私與無懼,但我們也知道環境有其殘酷現實面,承接者所要面對的,既已上市,便是艱鉅的經營挑戰以及股東的獲利期待。不知為何,想起苦海女神龍歌裏的這麼一句:「拖著沉重的腳步,要走千里路途。」未來,不可盡知,也只能拼命向前,做就對了。

之後,在台南的「虱目魚主題館」中,有緣見到了傳說中的「虱目魚女王」盧靖穎女士,她的「成功」故事以及過往的「成就」,在網路上任意可查,然而紅紅火火的博物館從「憶載金城」的正對面,搬遷至林木幽幽的漁光島這一過程的心路歷程,以及所面臨的諸多轉折與顛躓,則只有經過盧女士自己的說明才能知曉。企業成功本不可能僅靠「單打獨鬥」,結合力量的「打群架」模式則永遠是更好的選擇,然而原本助拳在一起打群架的朋友,一朝背叛離棄而去的時候,大家可以想想那種口中難言的圈叉,心理無可告白的憤怒,是極其痛苦無奈的。糜芳、傅士仁背叛過關羽而致麥城之敗,張達、范彊則直接殺了醉夢中的張飛,關張兩人的最後篇章,都是身首異處令人不勝唏噓!人與人間之交道,心與心間之交流,情與情間之交換,只能自己透過誠心與經驗去拿捏與掌握,至於識人當如何可以更明,那就需要透過自己的經歷,不斷的去洗鍊與填補,否則何以連孔明都會有馬謖之失、街亭之敗?盧總經理於漁光島之再起,問題絕不在於鐵皮屋之簡陋,而會在是否能繼續保有原本的意氣,與未來不斷奮發的志氣,千里之行,永遠始於足下!新的一步,便是新的契機。

企業成功不可能全靠「僥倖」,盧女士從家庭主婦開始創業,在「虱目魚主題館」成立後可謂紫遍一方,然而人情似紙、世事如棋,於憶載金城搬遷至漁光島的鐵皮屋後,基業有所流失,胼手胝足一切需重新開始,可以預期其重返榮景仍須時日,但盧女士奮鬥而不屈抑的拼博精神,確實令人感動與肯定。企業起頭萬事難,創業有成後又需重新開始,冷暖自知的感觸,在盧女士增多的白髮與言語間,我看到人世間的滄桑,也聽到奮進拼博的努力!「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對於任何一家企業,都需面臨時代變遷與經營環境改變的壓力,變是唯一的不變,期許盧女士的事業,在變中找到答案,在答案中獲得更大的成就。

在台南老街的知名椪餅店前,我們聽到該店輝煌歷史的陳述,然而如今贈送「椪餅」的舊俗已然沒落,老店的輝煌也因此染上歲月的滄桑。駐足店前,確實有著「門前冷落車馬稀」的感嘆!此時,我看到一位長者佝僂著背,緩步進入內房的身影,這位長者不知為誰,但他一定也曾是老店的主事者之一,見證過椪餅曾經的輝煌與蒸蒸日上的業務,我有點難過,忽然想起突遭光緒帝開缺回籍的翁同龢,翁回鄉後整日坐在自家街口,盼望著光緒帝將其召回的詔書,但那期待的詔書永遠不會出現,一如椪餅老店的曾經,一去便不復返了。

我望著一疊疊在架上壘疊起來的餅盒,單單純純的暗紅色,沒有「新創」也沒有「花式」,靜靜的守候著可能還會上門的顧客,心理一陣茫然,「等待」其實是件痛苦的事,對老店甚至可能是衰亡的警鐘。牆上,有幅以竹板製成的對聯,聯文如下:「為人莫道成人易,守業方知創業難。」心理又是一陣悸動,這會是誰所書寫的聯語?是老店的前輩給自己後輩的警語嗎?還是,在過往的崢嶸中,他人送給老店執事當局的點睛之語?這聯語饒負深意,成人之美本來就不容易,何況還有掠人之美者?甚至以他人之失敗為樂者?而創業後的守業,我深信也只有在真正當家之後,才可以感受到創業之艱辛,以及想要持續發光發熱的艱難!「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當家才知持家難」,挫折、逆境永遠是成長與突破的煉金石!守業,不單單是守成,在環境變遷與競爭之下,依舊需要不斷的調適與自我成長才行。

想起《國旗歌》裏的幾句:「創業維艱,緬懷諸先烈;守成不易,莫徒務近功」,《國旗歌》之所言,絕非反對創新求變,而是需知創業不易,在找尋新路之時,萬莫短視而貪圖近利,而需為長遠之圖謀!但是一個企業,能有多長遠的策略?如果資源與能力均不到位,或錯用不當之人,那所做規劃也只能是虛幻夢想而已,是絕對無法有效實踐想望中的策略的!「隆中對」三分天下的策略,在蜀漢一連串的失誤作為下,終究只是個沒有實現的計畫而已。那家椪餅老店,可還有什麼機會重新擬具策略?如果有,可還有實踐策略所需的資源與能力?進而重新轉圜振起,再享另一次的榮光?還是在需求改變、人才競逐之下,已然時不我予,只能在熙熙攘攘的遊客中,回味當年之勇,直至所有的記憶悠悠淡淡的走進歷史之中…。

南下屏東台灣農林,陰天,在鄧志民處長的簡報中,我們看到製茶產業的科技化以及開銷的精打細算,看到資訊系統與環控系統對生產以及人力資源的掌握,如今採茶已無姑娘,卻只見開著收割機的老嫗而已!曾經「百花開放好春光,採茶的姑娘滿山崗」,但現在的景象則早已不然!因為經濟學告訴我們的「規模經濟」,還有管理學告訴我們的「效率原理」,勢必追求大產量、高效率,是以那種「茶樹發芽青又青,一顆嫩芽一顆心」,單以人工採摘的過往已不可復可見。在科學化的培植與機械化的採收下,時間有定,高度有定、施肥有定、滴水有定,一切都在「最大可控範圍」下進行,茶香依舊很香,但作業已經自動!如今,已不需製造冬茶的「北風」,所有的「東風」之便,都可以在室內練就!一時想起「高梁地裏大麥熟」一片,片中「獨輪車」終究勝過了「肩扛」,比之農林,採茶姑娘換成了採茶車,靠天的北風則成了靠系統的空調!只有採行最新的軟硬體及技術,同時勇於不斷的斷捨過去,卸下包袱持續往前,企業才有另一個明天。

還有多少人悠閒「泡茶」?還有多少人喝「台灣茶」?茶葉的貿易逆差曾經導致過一場戰爭,而茶葉更曾是清末鴉片戰爭失利後行走世界的通行證!揆諸全球,茶葉市場一樣需要面對各式競爭,一樣必須講求成本效益,一樣需要籌措資金與背負債務,一樣需要擴大規模提昇產量,一樣需要攤提折舊土地廠房機器設備等諸多固定資產!一樣需要研發創新找更佳的經營模式與產品,於是,台灣農林開始「養羊」以抑制雜草生長,開始「養魚」以消化廢棄之玉米,這些或許都可以成為副業,姑不論其最後成效如何,但至少那都是台灣農林履行企業社會責任時「減廢」的具體顯現,值得肯定與鼓勵,同時農林也開始轉變「通路結構」,以獲取較高之利潤,畢竟這是企業求生存、求發展所不得不爾的作為。

台灣農林自2019年開始,每股盈餘一樣為負,2021年應該也不為正值!農林的營收歷來非常平滑,這應該不是刻意操弄應計項目的結果,而是自2017年三月以來就顯現的真實曲線。農林為擴大生產規模,曾貸款四十億台幣,借款銀行希望能早日回收可以理解,但農林若沒有新的題材,難有創新下,也只能以經濟規模擴大及提高成本效益,賺取有限的合理報酬,這該是農林產業的基本生態。看看農林的努力,一步一腳印,一印一屨痕,已然有些錙銖必較的味道,看看機械化的採收,沒有採茶姑娘,也沒有外籍移工,諾大的種植茶林只有200餘位員工,對於努力省下每一分錢的農林,對於持續提供品精質優好茶的農林,相信在讚許與肯定之餘,投資人也無需抱以過高的投資報酬期待。

此行霹靂、虱目魚主題館、椪餅老店、台灣農林,看到的不是科技業的高收益,以及近來因疫情而獲致的超額報酬,反倒是在一點一滴的辛勤灌溉下,所得到的一滴一點的晶瑩成果!還有可能不敵需求轉變而終需落下帷幕的百年老店!企業經營都需「用心」,但決不光是「做就對了!」還要擬具策略,講求方法,努力執行,將以前的機會財化作現在的管理財,才可能將一時的僥倖或幸運,轉成策略規劃後的成果,如此,方有可大可久的機會,達到永續經營的期許,也才能真正照顧屬的員工,成為社會的中堅企業。

以下是「素還真」與其妻子「風采鈴」的照片:
以下是「椪餅」老店的對聯:
以下是台灣農林茶田的景象:

Sunday, January 2, 2022

史筆如鐵,鏗鏘凜凜;民心如秤,輕重昭昭


一個人的氣度與格局,與環境及教養有關,會寫再好的文章,會做再多的交遊,會坐再大的官位,其氣度與格局,恐怕都難以改變!語謂「鐘鼎山林,各有天性,不可強也」應該就是這個道理,而宋神宗時之宰相王珪,恐怕就屬器量不足這一類,所以脫脫在《宋史》中說他:「容身固位,於勢何所重輕,而陰忌正人,以濟其患失之謀」,反觀英宗時的宰執韓琦,則是蘇軾所說的「人杰」,王安石更稱道其人「德量才智,心期高遠,諸公皆莫及計也」,韓、王兩人之相去,實不可以道理計。

王珪於宋仁宗慶曆二年(1042年)榜眼及第,韓琦則是宋仁宗天聖五年(1027年)以榜眼出身,兩人皆為進士,也都有錦繡文章,離大魁天下僅有一步之遙,但兩人的格局與氣度,誠難相比!王夫之在《宋論》中評價韓琦:「韓公之才,磊落而英多,任人之所不能任,為人之所不敢為」,而《宋史》對王珪的評價則是「鄙夫可與事君也歟哉?」史筆會作出這樣天差地別的評價,必然有其道理。

王珪於王安石之後繼任為相,沒多久「烏台詩案」發生,蘇軾於元豐二年七月二十八日被執,八月十八日入御史台之獄,一幫大臣如何正臣、舒亶、李宜之、李定等竭盡思慮的「根勘」蘇軾詩詞中的「不臣之意」,此一歷史事件,完整的紀錄在宋人朋九萬所寫的《東坡烏台詩案》一書之中。當時的宰相王珪,不但沒有替東坡開脫,反而在宋神宗面前,以蘇軾所寫《王復秀才所居雙檜二首》中的「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兩句,任意的衍生曲解:「陛下飛龍在天,軾以為不己知,而求之於地下蟄龍,非不臣而何?」硬是將蘇軾往死裡摁去!這一段歷史,在宋人葉夢得的《石林詩話》及蔡正孫的《詩林廣記後集》中都有記載,好在宋神宗尚不老邁昏庸故而未予輕信,但一個宰相的氣度如此低劣不堪不也令人稱奇!《宋史》將王珪稱為「鄙夫」,又描述其「陰忌正人」,也正符合葉夢得引用章惇的話說:「人之害物,無所忌憚有如是!」千古而後,回思這一段歷史,實在令人氣結不已!而蘇軾一生的滄桑,也正是從此開始。

王珪的器小與氣小,在宋人朱弁《曲洧舊聞》卷五《晁大受為王禹玉作答歐公啟》一文中也有記載,該文提到神宗熙寧四年六月,王珪在家中聚宴時恰巧收到歐陽修寫的《謝致仕啟事》,亦即歐陽修申請退休獲准後給朝廷的謝啟。王珪看完歐陽修的謝啟後稱道不已,由於王珪當時負責起草朝廷的詔書,遂一時興起,主動請在場的晁稟端(字大受)代擬一啟以為回覆,晁大受當下並未予以謙讓,飛快之間便已寫就。此時,王珪雖然公開誇讚晁大受的擬稿速度,但卻神情怏怏「意終不樂」。試想,晁大受與王珪是親戚,且王珪於文中稱晁大受為「九哥」,推想晁大受快速的替王珪寫成答啟,王珪應該高興才對,但卻是人前表面誇讚,人後卻心理頗不爽快,足可見王珪對於晁大受的文采定然有所嫉妒!一個負責替朝廷草詔的大臣,對於家族成員晁大受未能真實提攜,卻暗地裡有所嫉妒,王珪的格局與器度如何也就不問可知了。

《宋史》對王珪的評語多半欠佳,其中提到王珪「自執政至宰相,凡十六年,無所建明,率道諛將順」,也就是說王珪從熙寧三年擔任「參知政事」(執政)起到熙寧九年擔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一共六年期間(《宋史》中之「十」字明顯為衍字),毫無建樹,並且是以阿諛奉承、因循苟且的模式辦理各項事務,因而當時即有「三旨宰相」羞辱性的戲稱,亦即「取聖旨」、「領聖旨」、「已得聖旨」。一個庸庸碌碌的鄙夫,不能薦賢卻陰忌正人,識淺器小下,縱使有再好的文采,能替朝廷擬具再多的詔書,也根本不適合擔任宰執一職。

「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本性正直之人如蘇軾,剛正不阿必有所不屈,是以也易得罪周遭之人!當年韓琦直言指陳中書省的不是,同僚很不舒服,所幸有宋仁宗為之迴護,體諒「韓琦性直」,是以得以無恙,但「群小不便之,毀言日聞」的記載也足以令人心驚!宋神宗有其不同的個性,急切的想要有所改革,否則也不會聽從斐言流語,致有「烏台詩案」的爆發,以及其後新舊黨爭的惡性循環。王夫之於《宋論》中說:「宋之亂,自神宗始」,宋神宗處於不同之時空環境,或有其無奈之處,但亂始於其位,王夫之之評論雖殘酷但也有理。

王珪的外孫女是大詞人李清照(李格非之女),而秦檜之妻王氏,則是王珪四子王仲岏之女(即王珪的孫女)。我們都記得李清照的《聲聲慢》:「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也都記得杭州岳王廟前的楹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還有那千古一直跪著懺悔的秦檜與王氏,王珪「率道諛將順」的個性,以及「陰忌正人」的後果,對後世子孫的際遇或許也不無影響!

人生一世,為人處事當以正己為念,並秉直道而行,以求良心之所安。歐陽修曾對梅聖俞說:「吾當避此人(蘇軾)出一頭地」,並將才識兼茂的蘇軾親自薦予祕閣,絕不可如王珪「容身固位」一般懷存私心,妒賢忌能屈抑才幹如蘇軾、晁大受等,更不可因希圖保有相位,輕忽對西夏的戰事,與蔡確想方設法的排擠老臣司馬光出任御史大夫,而其推薦俞充擔任慶州知州和懷慶路經略安撫使,因而致使永樂城一戰,喪師辱國傷亡十萬餘人,《宋史》提及永樂城戰敗一事,對王珪的評價很簡單,也很嚴苛:「永樂之敗,死者十萬餘人,珪實啟之。」有前因方有後果,王珪的功過與責任,歷史自有記載。

史筆如鐵,鏗鏘凜凜;民心如秤,輕重昭昭,居上位而執權柄者,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以下為《石林詩話》有關王珪對蘇軾詠槐詩句隨意曲解的內容:
以下為歐陽修的《謝致仕表》亦即《曲洧舊聞》所言之《謝致仕啟事》:
以下為《曲洧舊聞》中《晁大受為王禹玉作答歐公啟》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