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y 26, 2007

三王記滕閣,誰書滕王事


滕王閣,座落南昌,臨贛水,為江南三大名樓之一,與岳陽樓、黃鶴樓齊名。該樓因王勃一篇《滕王閣序》而不朽,嗣後又有王緒的《滕王閣賦》,王仲舒的《滕王閣記》,於是史稱「三王記滕閣」。自古,亭台樓閣,向為文人雅士藉以抒懷或吟詠所資,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范仲淹的《岳陽樓記》、歐陽脩的《醉翁亭記》、蘇軾的《放鶴亭記》均各享盛名,而王勃寫完此序,次年於赴交趾途中即落水而亡,更使得此序有「絕筆」之作的味道,上蒼對於王勃,自有它的安排,或許,王勃一如李賀,也上天替玉皇寫文章去了。

此序作於唐高宗上元二年(公元 675 年)洪州都督閻伯嶼重修滕王閣之時,原樓則是由滕王自建於太宗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其閣以滕王為名,那滕王又是什麼來歷?翻翻史冊,滕王李元嬰,原來是太祖李淵第二十二位皇子,而李淵一生總共也就生了二十二位皇子,李元嬰是為「少子」,想想「謝公偏憐最少子」一句,滕王必定多得了李淵不少憐愛,加上皇帝老哥李世民對小弟的寬縱,也就難怪此王行為放蕩不知檢點了。 劉昫在「舊唐書」中甚至記載,滕王乘轎外出,喜歡拿彈弓打路人的腦袋瓜子為樂,又在凝冬之時,以雪埋人作為取樂之方,還在市集驅避老幼,徵求畋獵的好狗,有王行徑如此,百姓苦矣!

唐高宗即位後,對於他這位叔叔「驕縱逸遊,動作失度」的放蕩行徑,深以為苦,想必也接了不少檢舉的奏章,於是不得不下詔書「誡」之曰:「朕以王骨肉至親,不能致王於法,令與王下上考,以愧王心。人之有過,貴在能改,國有憲章,私恩難再。興言及此,慚歎盈懷!」此文最後幾字,數落自己的叔叔,心中難過已經有點聲淚俱下的感覺,可惜滕王未有太多領悟,繼續「數犯憲章」,從此漸次削官奪爵,過的就不是很好了!如果細看這篇誡文,下筆時很注重文辭修飾,少數地方還不經意的用了韻,看來替高宗擬詔之人,挺喜歡以四言為文的。

滕王的不檢點,在馮夢龍的「智囊補」一書中,錄下了這麼一段故事:
滕王元嬰,高祖第二十二子也,貞觀中,為金州刺史,驕縱失度,所至為害。高宗即位,遷洪州都督。官屬妻美者,託言妃召,即行無禮。時典簽崔簡妻鄭氏初到,王遣喚,欲不去,則懼王之威,去則被王之辱。鄭曰:「無害」。遂往入王中門外小閣。王在其中,鄭入,欲逼之,鄭大叫。左右曰:「王也。」鄭曰:「大王豈做如是事?必家奴爾!」取只履擊王頭破,抓面流血。妃聞而出,鄭氏乃得還。王慚,旬日不視事。簡每日參候,不敢離門。后王坐,簡乃前謝,王慚,乃出。諸官之妻曾被喚入者,莫不羞之。

這段故事,將滕王帝王貴冑無禮、漁色的本性,寫的入裡,說的難聽,但倒是將崔簡其妻鄭氏的機警,描繪的令人擊掌!從「無害」的準備,到「大叫」的驚擾,再到「擊頭」、「抓面」的反應,以致最後令其他官夫人的羞赧,說明了此一「婦道人家」確實不簡單的很。但問題是,其他官夫人,怎麼就任之羞辱,一籌莫展呢?又為何都「懼王之威」,僅有鄭氏不怕呢? 所謂身在官場,身不由己,或許這正是不由己的無奈寫照,但再不由己,怎麼以妻子之身,作為滿足長官私慾的工具,進而當成自己的護身符呢?

前面故事裡,有「左右」二字,想來就是幫滕王打點那些見不得人事情的親信了!而偏偏自古以來,這種替人塗脂抹粉的「左右」還真不少。如今政府裡面,不也就有著不少此類左右!出了問題,還強詞奪理,無恥硬掰!歷史上的滕王,沒有因為調戲婦女而入獄,也沒有因為拿彈弓打人腦袋受到懲罰,但至少東窗事發後還知道「慚愧」二字(馮夢龍就寫了兩次「王慚」!),如今某些政府官員,經多少人提點而仍不自知,如此杜絕建言,顛倒正反,強辭求勝的人民公僕,只能令人慨嘆!所謂人皆有羞恥之心,必不適用於彼等矣!

王緒之賦與仲舒之記,余所未見,不知對滕王其人,文內可有些許提點?慨嘆世人但曉「三王記滕閣」,以文字之瑰麗排偶為美,然「誰書滕王事」,願將苦百姓以自娛的滕王以及無恥的左右,多做點說明?

Sunday, May 13, 2007

舉世可能無默識,未知誰擬試齊竽


寫畢「處世危如捋虎鬚」一文,憶起唐朝韓偓,在其「安貧」一詩中,也用了 「安蛇足」、「捋虎鬚」兩句,所不同的,韓氏是因「報國」而捋了虎鬚,而嘉瑩老師,則是因為「思想問題」觸犯了當道之忌,差點出不了囹圄大門!而「捋虎鬚」三字,雖首出三國志吳桓傳,但透由韓偓以律詩方式呈現後,乃為大眾所通曉,爾後更成為冒險犯難的同義詞了。

韓偓是個奇才, 自幼能詩,受很得姨父李商隱的喜愛,十歲時即席作詩大驚舉座,為此,李商隱還寫了兩首詩以記其事,其中「雛鳳清於老鳳聲」一句,對韓偓的未來顯然懷抱著無限的希望,玉谿生為韓偓所寫的詩,詩名極長「韓冬郎即席為詩相送,一座盡驚。他日余方追吟「連宵侍坐徘徊久」之句,有老成之風,因成二絕寄酬,兼呈畏之員外」,現予以錄之如下:
十歲裁詩走馬成
冷灰殘燭動離情
桐花萬里丹山路
雛鳳清於老鳳聲 (其一)

劍棧風檣各苦辛
別時冰雪到時春
爲憑何遜休聯句
瘦盡東陽姓沈人(其二)

前述第一首詩,在考定韓偓生年上有著舉足的作用,釐清義山此詩的寫作年代、地點,便可推知韓偓生於何時了。詩名裏的「冬郎」,是韓偓的小字,看來韓偓應該是冬天出生的,而「畏之」員外,是韓偓的父親韓瞻的字,而「鳳雛清聲」四字,成為青出於藍,後浪推前浪的成語,李商隱此詩,對於韓氏父子兩人,算是給足了面子。對於韓偓的生平,陳繼龍先生所著「韓偓事蹟考略」一書(上海古籍)有詳盡的記載足供參考。

韓偓生於唐末,甚受唐昭宗之倚重,無奈大局無法轉圜,為篡唐之梁太祖朱溫所不喜,幾乎收補受害,幾經貶謫,先貶濮州司馬,再貶榮懿尉,三徙鄧州司馬,最後挈親族轉依閩主王審知方避其害。因韓氏適逢唐末之亂,兵燹處處,因此其詩文多有喪亂之情,在其所寫之「自沙縣抵龍溪縣,值泉州軍過後,村落皆空,因有一絕」一詩中,最為世人所知,而金庸在射雕英雄傳第三十九回裏,寫郭靖喪母南歸之時,見元、宋交兵所致的殘破景象,也引用了該詩:
水自潺湲日自斜
盡無雞犬有鳴鴉
千村萬落如寒食
不見人煙空見花

韓偓輾轉至閩後,唐室既傾,再大的抱負也無以實現,而其在閩之生活顯然也沒有多好,因此其安貧詩裡,描述著過去的努力以及有待再起的心情,但無奈的故國,淒楚之中,也是不堪回首吧!其詩如下:
手風慵展一行書
眼暗休尋九局圖
窗裡日光飛野馬
案頭筠管長蒲盧
謀身拙為安蛇足
報國危曾捋虎鬚
舉世可能無默識
未知誰擬試齊竽

此詩中的「捋虎鬚」,顯然指的就是面對朱全忠的迫害而言了,當時唐昭宗受朱溫所逼,硬是將韓偓貶遷時,曾執韓偓之手流涕著說:「我左右無人矣」!(見歐陽修所著新唐書列傳第一百八),君臣兩人的無奈,都盡在這一句話裡。至於「謀身」一句,顯然是在說明自己喪亂轉轉,逃命無所依託的苦痛經歷。而嘉瑩老師改「身」為「生」字,兩者的意義就頗為不同了,對葉老師而言,以一女子而身陷牢獄,夫婿亦桎其內,真不知如何謀「生」矣。

韓詩辭藻豔麗,因著有「香奩集」,故其文體號為「香奩體」,其詩隱晦難讀有如商隱之詩,或許也是因為親係關係,兩者一脈相承吧!檢點宋朝胡仔所著的「苕溪漁隱叢話」,其中收錄有關韓偓的名句,尚有三句如下,將其錄出,以作為本文之尾。
禪伏詩魔歸靜域,酒沖愁陣作奇兵(其一)
外使進鷹初得按,中宮過馬不教嘶(其二)
樹頭蜂抱花鬚落,池面魚吹柳絮行(其三)

寢食可安,天大地寬;寢食難安,哀衿無奈


話說漢景帝廢了栗太子後,竇太后欲以小兒子梁王為嗣,但卻為袁盎等大臣諫阻,梁王不悅返歸屬國。而後景帝立膠東王劉徹為太子,梁王見機會愈形渺茫,遂陰使羊勝、公孫詭兩人刺殺袁盎及當初阻諫等大臣十餘人,景帝懷疑是自己弟弟(梁王)幹的,便差使田叔稽查此案。

而後,韓安國見梁王分說個中厲害得失,梁王警悟,於是命令躲在梁王府中的羊勝、公孫詭兩人自殺,並將屍體遺棄於梁王府外。田叔得知羊、孫兩人已死的消息後,將所有稽查謀殺袁盎一案的文件通通一把火燒了,空手去見景帝說:「上無以梁事為問也。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伏誅,而太后食不安味,臥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景帝聽後,未免兩生困擾,便不再追究袁盎一案,田叔還因此升官成為魯國的宰相。如此看來,田叔是個「聰明」人!在「死無對證」的條件下,膽大到將相關案卷一把火燒成灰燼(悉燒梁獄辭),最後還因此升了官,這顯然是看清了「皇室」的痛腳,不失為兩全其美的辦法。

曹操與袁紹於官渡對壘,操軍扭轉不利戰局,納甫降之謀士許攸之計,截紹軍烏巢糧道,加之袁紹倨傲輕敵剛愎自用,導致內部叛變,大將張郃、高覽同時降曹,曹操因而大勝袁紹,紹與長子帶八百騎渡河向北逃遁,慘敗之軍因此為操斬首七萬餘人。曹操至袁紹軍中「收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看到這麼多的通敵的書信,心中必然大驚,但稍稍一想,對眾將說:「當紹之彊,孤猶不能自保,而況眾人乎」?於是也是來了這麼一把火「皆焚之」!眾將因此安心替曹操繼續賣命!但這真是曹操的寬宏大量?還是曹操取天下的奸雄大計?

《漢書》裏的「燒梁獄辭」,以及《三國志》裏「焚通敵書」兩段歷史,彰顯了田叔與曹操的聰明,一個解決了皇帝的難處,另一個則替自己取得了效死命的將士!那不同時間的一把火,燒掉的,其實都是要人命的「證據」,不燒,一堆人寢食難安,燒了,眾人天大地寬。

近日有檢察總長陳某,經過眾智之謀,決定所有「機要費案」可以由各檢察官各自表述,但最後是否起訴相關人士,要先向其「報告」!語出,舉國一片譁然,因為一堆人依然「寢食難安」,甚至連檢察官都會想到自己的「報告」,可能也會替自己帶來無必要的麻煩!如此決定,無一人天大地寬,真是何苦來哉!

田叔與曹操可以燒掉案卷,但今日之文吏不能如此,因此只能以要求事先「報告」一句,作為「暗示中的明示」。聰明人果然是聰明人,有了這層暗示中的明示,起訴與否的責任就與他本人無關了,而事先「報告」,也可以免除其他人說他不關心的疑慮。只不知,這是在幫誰解決痛腳,又是在幫誰打天下!或許,更聰明的人,可以在收集好文卷之後,再一把火燒了。

清朝胡文炳在其所著《折獄龜鑒補》一書序文中說:「事涉疑難,踪跡詭秘者,則必多方以取之,或鉤距以探其隱,或權譎以發其奸,或旁敲側擊以求其曲折,必期於得情而後已。情果得矣,而後刑罰加焉,則哀衿之心於是乎在,死者不可復生,斷者不可復屬,能勿懼乎,能勿謹乎」?這裡面所說的話,是要求主管稽查是非的法務人員,能謹謹慎慎的辦法,以得其「實情」,而不是依各自好惡由個人論斷是非,無奈的是,最高的稽查法務單位竟如此「迷迷糊糊」,那國家的大是大非,怎麼會明明白白呢?

讀史至田叔、曹操一節,寢食可安,天大地寬矣,而眼觀今日之事,寢食難安,哀衿無奈矣!著實無奈。

Sunday, May 6, 2007

處世危如捋虎鬚,謀生拙似安蛇足

葉嘉瑩老師,於台大中文系任教十五年,余雖未能親見其人,聞其弦歌,但從老師所留之教學手稿以及相關書籍,對葉老師的詩詞功力,有極為深刻的印象。 其後,讀純文學出版社「迦陵談詩」、「迦陵談詞」二書,對老師之古典文學造詣更為佩服。

葉老師曾以「撥不斷」曲目,寫過小令一首,其文如下:
故人疏
故園蕪
秋來霜滿門前路
處世危如捋虎鬚
謀生拙似安蛇足
不如歸去

僅僅幾句話,將經歷人世的艱險滄桑,以及老來的還鄉心境,寫的深刻入裏! 但老師長年投注於教育,既不與聞政治,亦不結黨營私,桃李結實滿天下,又何來「危境」?細查,方知1949年國民政府播遷來台,天搖地動之際,其長女出世,而其夫婿於同年因「思想問題」入獄三年,而其本人於1950年亦受牽連而下獄,在查無實據下方免牢獄之災。如此,「處世危如捋虎鬚」一句,對老師而言,無辜受累是親身經歷的了。至於「謀生拙似安蛇足 」一句,當是描述當時徬徨無所依的無奈心境吧。

人的一生,確實危機四伏,語云:「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當時不盡情,過後空淘氣」,害你的人,多半藏在暗處,明槍本已不易躲,何況暗箭難防?龔自珍「倉皇出京日」一句,描述急切離開北京的窘迫,若不及離開,恐怕受政敵之害,真的死無所矣!而蘇軾受「烏台詩案」牽累,若非王荊公之相助,恐亦將無辜的死於獄中!至於三國時荊州的劉琦,使出「上屋抽梯」的無奈之際,硬是向諸葛請教自安之道,方才得到「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在外面安乎?」的智言,於是陰規出計,逃過了繼母陷害的眉下之劫!然而,逃不過歷史宿命的人物,恐怕更是寫不盡!諸如:孫臏受龐涓之忌而臏腳,韓非受李斯之讒而殞命,白起因范睢之譖而斷魂,于少保、袁崇煥有功而受戮,戊戌六君子因倡議維新而棄市,如此說來,「處世危如捋虎鬚」一句,確是良有以也!能活著,或說苟全,有時是件很不容易的事,難怪中國人愛「做壽」,畢竟在政治這條路上,能壽至耄耋,還能含飴弄孫的人,是少之又少了。

處世危險如此,然則想要簡單謀生,安安蛇足也是挺不容易!紹興師爺尚且有「無非耘人之田,為人作嫁」之嘆,左託館,右延幕,生活很是艱辛,更何況我輩力所不逮者?也就難怪陶氏大賦歸去來兮,情願託命於幾畝薄田了。人世間的艱難與愛恨,只有經歷過,才能體會「醉過方之酒濃,愛過才知情重」!而所有荒唐言,辛酸淚,如無人可訴,就自己寫下來吧。

人未必喜歡害人,但偏偏化學元素就有不合,「欲去之而後快」的例子,也寫不盡,能同心協力如「焦、孟」者,合作護趙如「廉、藺」者,機會是不多的,即或有之,也終有瓦解相離之日。人生在世,「處世」、「謀生」為何就那麼難呢?「我不害人,而人常謀我」難道是為常態?曹操在殺呂伯奢時對陳宮說:「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看來世間奸雄之輩,負心應是常態,而為所負之人,如果不清楚他人害己的原因,心裡的難過是無以言喻的。

余工作二十餘年,有心與無心害人者皆有所見,簡單的說:有因善而欺之者,有因愚而欺之者,有因老而欺之者,有因利而欺之者,有因權而欺之者,更有因爭而欺之者。由此觀之,即或君子無所「爭」,他人未必不害己,反倒是天予不取,反之為災,提醒天下人,處世固然不必強出頭,但「該出手時就出手」,戒護自己的權力,是理所當然之事。

語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是,處世與謀生,或許都能順利些吧。

Tuesday, May 1, 2007

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


報載,陳先生欲於執政之最後一年,大赦天下實施減刑,並預估可有兩萬受刑人因此受惠。消息一出,引發社會各界諸多議論。事實上,陳先生執政七年以來,興訟成癖,其自身與親戚家人,告人與被告屢見不鮮,實為我政府成立以來所未見者,於今突然以總統職權為由,欲「大赦」天下,一反律師性格,其理由實不知何故。

三國時代,諸葛亮為蜀相,執法尚嚴,而不施宥赦,因此招人批評為「惜赦」。諸葛聞聽後,主動闢謠,說了下面的話:「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吳漢不願為赦。先帝亦言:『吾周旋陳元方、鄭康成間,每見啟告,治亂之道悉矣,曾不語赦也』。若劉景升、季玉父子,歲歲赦宥,何益于治」。諸葛又進一步解釋說:「若賞罰不明,法令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進,雖有百萬之師,無益于用」!這兩段話,說的其實就是「賞罰必需分明」、「公權力必需確保」,「減刑赦免對國家治理沒有幫助」三件事,更不應以小恩小惠來博取人民一時的好感!同時,又以漢元帝時的丞相匡衡、光武帝時的大司馬吳漢兩人在位時,不實施大赦,而結果天下大治,但反過來再舉例,荊州的劉表、劉琮父子年年實施大赦,其結果反而不見任何好處,以做為不實施「減刑」的依據與論點。於今,千載之後,有多少人責難諸葛亮沒有減刑?還是大家都稱讚無所作為的劉表、劉琮父子?

寫過《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恆言》的明朝馮夢龍先生,還有另一本著作「智囊」。在「智囊序」中他說:「有智,猶地有水,地無水為焦土,人無智為行尸。智用于人,猶水行于地,地勢坳則水滿之,人事坳則智滿之。周覽古今成敗得失之林,蔑不由此」。足見他對古今成敗得失的點點滴滴,頗見感觸因此才會蒐羅成文,寫下這一本書。在智囊一書裡,針對「大赦減刑」的議題,他將諸葛亮「治蜀惜赦」的故事也蒐羅了進去,當作第一篇,並引左傳中「子產論政寬猛」裡孔子的話說:「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替諸葛辯護。如此,剛柔並濟,因時制宜,是為政者很重要的管理原則。

此時的台灣社會,怎一個「亂」字了得!經過這幾年的「轉型正義」,整個社會亂到很像「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狀態了,如此環境,適合大赦嗎?語云:「亂世用重典」,雖如此,恐一時也改不了因上位者邏輯錯亂所造成的困惑,又何能奢言大赦乎?諸葛亮惜赦有其道理,而劉表、流琮父子的作為後果,更值得省思,有權者,能不慎之又慎?

「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此語恰如夫子所言:「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作為上位者,還是先懷德、懷刑比較適當,至於懷土、懷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