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y 13, 2007

寢食可安,天大地寬;寢食難安,哀衿無奈


話說漢景帝廢了栗太子後,竇太后欲以小兒子梁王為嗣,但卻為袁盎等大臣諫阻,梁王不悅返歸屬國。而後景帝立膠東王劉徹為太子,梁王見機會愈形渺茫,遂陰使羊勝、公孫詭兩人刺殺袁盎及當初阻諫等大臣十餘人,景帝懷疑是自己弟弟(梁王)幹的,便差使田叔稽查此案。

而後,韓安國見梁王分說個中厲害得失,梁王警悟,於是命令躲在梁王府中的羊勝、公孫詭兩人自殺,並將屍體遺棄於梁王府外。田叔得知羊、孫兩人已死的消息後,將所有稽查謀殺袁盎一案的文件通通一把火燒了,空手去見景帝說:「上無以梁事為問也。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伏誅,而太后食不安味,臥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景帝聽後,未免兩生困擾,便不再追究袁盎一案,田叔還因此升官成為魯國的宰相。如此看來,田叔是個「聰明」人!在「死無對證」的條件下,膽大到將相關案卷一把火燒成灰燼(悉燒梁獄辭),最後還因此升了官,這顯然是看清了「皇室」的痛腳,不失為兩全其美的辦法。

曹操與袁紹於官渡對壘,操軍扭轉不利戰局,納甫降之謀士許攸之計,截紹軍烏巢糧道,加之袁紹倨傲輕敵剛愎自用,導致內部叛變,大將張郃、高覽同時降曹,曹操因而大勝袁紹,紹與長子帶八百騎渡河向北逃遁,慘敗之軍因此為操斬首七萬餘人。曹操至袁紹軍中「收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看到這麼多的通敵的書信,心中必然大驚,但稍稍一想,對眾將說:「當紹之彊,孤猶不能自保,而況眾人乎」?於是也是來了這麼一把火「皆焚之」!眾將因此安心替曹操繼續賣命!但這真是曹操的寬宏大量?還是曹操取天下的奸雄大計?

《漢書》裏的「燒梁獄辭」,以及《三國志》裏「焚通敵書」兩段歷史,彰顯了田叔與曹操的聰明,一個解決了皇帝的難處,另一個則替自己取得了效死命的將士!那不同時間的一把火,燒掉的,其實都是要人命的「證據」,不燒,一堆人寢食難安,燒了,眾人天大地寬。

近日有檢察總長陳某,經過眾智之謀,決定所有「機要費案」可以由各檢察官各自表述,但最後是否起訴相關人士,要先向其「報告」!語出,舉國一片譁然,因為一堆人依然「寢食難安」,甚至連檢察官都會想到自己的「報告」,可能也會替自己帶來無必要的麻煩!如此決定,無一人天大地寬,真是何苦來哉!

田叔與曹操可以燒掉案卷,但今日之文吏不能如此,因此只能以要求事先「報告」一句,作為「暗示中的明示」。聰明人果然是聰明人,有了這層暗示中的明示,起訴與否的責任就與他本人無關了,而事先「報告」,也可以免除其他人說他不關心的疑慮。只不知,這是在幫誰解決痛腳,又是在幫誰打天下!或許,更聰明的人,可以在收集好文卷之後,再一把火燒了。

清朝胡文炳在其所著《折獄龜鑒補》一書序文中說:「事涉疑難,踪跡詭秘者,則必多方以取之,或鉤距以探其隱,或權譎以發其奸,或旁敲側擊以求其曲折,必期於得情而後已。情果得矣,而後刑罰加焉,則哀衿之心於是乎在,死者不可復生,斷者不可復屬,能勿懼乎,能勿謹乎」?這裡面所說的話,是要求主管稽查是非的法務人員,能謹謹慎慎的辦法,以得其「實情」,而不是依各自好惡由個人論斷是非,無奈的是,最高的稽查法務單位竟如此「迷迷糊糊」,那國家的大是大非,怎麼會明明白白呢?

讀史至田叔、曹操一節,寢食可安,天大地寬矣,而眼觀今日之事,寢食難安,哀衿無奈矣!著實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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