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y 2, 2009

茶香取代酒香

余年輕時頗能飲,而家兄亦如斯,父親見此,乃於其筆記中擔憂的寫道:「以茶香取代酒香,可乎?」而今酒香已少,豪飲如牛的氣概早已不知去向,所餘者,只剩一種曾經,半點記憶!

曹操《短歌行》說:「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據聞,杜康乃是中國造酒之第一人,而所釀之酒,可使「猛虎一杯山中醉,姣龍兩盅海底眠」!如此,喝上一杯杜康,慷慨忘憂,渾不知世間事矣。姑不論酒之醇厚如何,但飲後哪種燻燻然、飄飄然、渾渾然之感,或許正是好酒者喜飲之故。

《水滸傳》裡,武松嗜酒,在豪飲「三碗不過崗」後,迸出神力醉劈猛虎,嗣後,又借酒意,尋釁醉打蔣門神,可見酒力施之於拳腳之上,頗有其功用!而李白醉酒,可以借酒裝瘋於殿前,讓貴妃捧硯、力士脫靴而成清平三調,也可以在斗酒後賦雄詩百篇,洋灑自若。如是,酒之於文學,亦有其功效焉!劉伶逞酒,自謂:「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乃敢當太座之面,詠吟「一飲一斛,五斗解醒,婦人之言,慎不耳聽」,而其《酒德頌》,則將飲酒後的天大地寬,說的令人欣然:「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睹泰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觀萬物,擾擾焉如江漢三載浮萍」!其人茫然如此,是幸亦不幸邪?然吾人不禁要問,彼等所飲借力使力,解憂忘煩,放蕩自縱之酒,究為白酒乎、黃酒乎、抑或紅、綠酒乎?

杜康本為人名,因魏武《短歌行》之借用而成酒名。無獨有偶,北魏楊衒之《洛陽伽藍記》載:「河東人,劉白墮,善能釀酒,季夏六月,時暑赫唏,以甕儲酒,曝於日中,經一旬,其酒不動,飲之香美而醉,經月不醒」!而河東乃今之山西永濟,劉白墮在此釀桑落之酒,香美四溢,遠近馳名,終而成為御酒,致使白墮與杜康般,均成為酒的代名詞!蘇子瞻即有詩云:「獨看紅渠傾白墮」,想這位「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的大文豪,若非嗜酒、病酒,大飲大啖又誤食中藥下,應該是不會病死在常州的,至於吟唱「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柳永,在離別傷心之時,應該也是與李白一般,但願長醉不願醒的吧。

幾已不酒多年矣!坦白說,倒不是因為父親「茶香換酒香」的叮嚀使然,而是病體無福再飲歡伯之故!范仲淹《禦街行》一詞裡,曾這樣訴說自己孤單的心境:「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有時,在深夜慎獨之際,無由的,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何況無酒!玉液也罷,瓊漿也好,清酤、奇醲、厚醇、薄醨,看來都已離我遠去!隨著年紀與心境,品味著父親的叮嚀,香味在咀嚼茶梗的記憶中,反而越加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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