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anuary 31, 2008
眾口鑠金,人多嘴雜
同仁問我何以喜歡「中國文字」並樂為之析解,其實無它,真的只是好玩而已。少時,在學字的過程,多少總會對字形的組成結構有些好奇,加上有感於詩詞歌賦的音韻之美,以及字書的解釋難免牽強,是以常有疑惑與不清。不自覺間,便欲耙梳一番以解字之原意,在偶有會意下,欣欣然,自然有了自己的看法,此想法之對錯尚在其次,但經思索所得,既不以當今之字義強為之解,而是以字形之原狀,推之敲之而理解之,進而下筆聊備一說,如此這般,即或孤陋,或許也算貢獻點滴!
習字時,學到「哭」字,但見兩口加個犬字,難道是以狗的嚎叫聲以造此字嗎?而後學到「器」字,乃四口加上犬字,而犬居其中!這又是怎麼回事?倘依照哭字的解釋,難道是四隻狗一起嚎叫嗎?再而後學到「囂」字,此為四個口字加上一個「頁」,那「頁」字又做何解?幹嘛要四個口圍繞著一個頁字?之後又碰到「嚚」字,中間放了一個「臣」,外圍則有四個口,按照字書,將其意解釋為「聲不善」(說不清楚),一時難解個中真意!然細思之,這些字有這麼多「口」,然後繞著一個另一個字,其中一定有它的道理!心為之動,乃溯字之源而求其解。
探字之源流,發現「哭、器、囂、嚚」之字形演化如下:
在「哭」的造型中,金文有「兩」個口,但更原始的造型,竟然也是「四」個口(無電腦字型,請查正中形音義大辭典),而中間的那個「犬」字,其實不是犬,反倒是個「求」字!而求字的本意是「獸之皮」!如此,那四個口就不是在哭,而應該是於四面呼叫,驅集野獸,而後執之殺之以求其皮矣!基此,「哭、叫」二字,乃呼叫聲之高低眾寡而已,哭者眾而叫者寡。
至於「器」字,現在中間放的是個「犬」字,但我以為那很可能原來之字形也還是個「求」字,如此,哭、器二字,便皆是「喊叫驅趕獸以求其皮」之義!如是,兩字應該本為一字的,正如亨、享之般。在執殺取得獸皮之後,需制之以為後用,故曰「制器」、「器用」!如此,器之本意,應該跟取獸皮以為用是有關連的!蓋四面合圍,獸為所執,方得取其皮以用之矣。字書將器中「求」解之為「犬」字,並說「以犬守器」,實在有點不知所云。又,子云:「君子不器」,當時唸書,老師將器字解釋為「不做一種固定的用途」,現在想想,透過吶喊驅趕獸群,執殺後所取得之獸皮 ,確實可以有多種用途,不一定需要做成衣服,而可以做為水壺,做成皮筏,做成鞋靴,所謂「君子不器」,理當如此!
至於「囂」(ㄒㄧㄠ)字,中間是個「頁」字。頁,就是一個人蹲跪的樣子,在字形中,而且還將眼部上方的「濃眉毛」特別予以描繪!試想:四個口對著一個蹲跪的人,呼嚕嘩啦的說著,指三道四,七嘴八舌,你想這是什麼?當然是喋喋不休的數落那個人囉!所以雜七雜八的對著那個蹲在中間的人說話,自然就是「囂」的本義了!如此,「囂張」二字,顯然表示是話多了!「塵囂」,自然便是嘴雜之處了!容你不得不信,詩經小雅這麼說:「之子于苗,選徙囂囂」,左傳成公十六年又說:「在陳而囂,我必克之」,說的正是眾口悠悠,鼓譟喧嘩之聲!囂字,很吵的!
至於「嚚」(ㄧㄣˊ)字,甲骨文字形裡,甚至有「五」個口對著一個「臣」字!臣的本義乃是「俘虜」!所以做為屬下或是打了敗仗,自然需要「臣服」、「稱臣」!那五個口看著一個已經臣服的俘虜,而且對之譊譊不已,顯然也就是數落有加囉!當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批判著,誰也聽不清楚誰時,那就是「嚚」字的意思。簡單說,就是「七嘴八舌予以責罵」的意思!那誰又該被責罵?想當然是「愚頑」或「奸詐」之人,所以尚書上說:「父頑母嚚」,而左傳僖公二十四年上說:「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 挨罵的人,看來確實是個壞胚子!
如果說哭與器裏那個「犬」字,其實是「頁」字的話,那頁字就有必要提一下。其實,我們說的「頁面」、「首頁」、「面首」(男妓),都跟人的面部有關。面是「半邊臉,裡面有個眼睛」的圖像;首字則是「半邊臉,加上眼睛以及眉毛」;而頁字,則是「蹲跪之人,並將其面部眉毛畫出」!大家看看字形,自然就知道了,象形字的奧妙,望文可知。
中國字,將形、音、義三者揉雜一處,可拆而析之,亦可合而解之,文字學,聲韻學,訓詁學以前統稱為「小學」(童蒙入門之學),如今小學在大學裡還學不到,只剩下「中文系」的朋友還有機會咿咿呀呀、馮京馬涼一番!倉頡、許慎、段玉裁,黃侃、林尹,高樹藩,爾等地下有知,是否有所感慨?或可同聲一哭,嘆大器難成,亦可掩面而泣,哀黔首之失學矣!
哭之、器之,囂囂然,嚚嚚然,口口聲聲之間,可憐的,終究還是中間的那個「求」、那個「頁」、那個「臣」!跳開眾口之間,應該可以海闊天空吧,不然,眾口鑠金,人多嘴雜,你受的了嗎?
Wednesday, January 23, 2008
「贏」若以此解,「羸」「嬴」「蠃」將何?
同仁送來一信,以「贏」字為題,將該字切割為五個區塊,亦即「亡」、「口」、「月」、「貝」、「凡」等字,並予以解釋為:
「亡」:要有危機意識,要能放空自己
「口」:要能有效溝通,要能陳述己見
「月」:要能日積月累,要能親身實踐
「貝」:要會累積資產,要懂增加籌碼
「凡」:要能平常應對,要能學習失敗
而後歸納為:「此五字引申為五個贏家所需具備的態度」。讀畢,略有哂笑,蓋中國字本為方塊字,有邊讀邊,沒邊唸中間,若不知其意,拆字而解之,也多半八九不離十!故同仁所寄,大意亦復如此。然則,贏字豈真為五字所合成?
考之字書,說文段注解之為「賈有餘利」(經商賺錢之義),事實上此字自古跟「財貨」確實就脫不了關係,諸如左傳昭公元年:「賈而欲贏,而惡囂乎」,又如漢書食貨:「操其奇贏,日遊都市」,所云都跟錢財相關。但此字之本意,在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卻透露出不尋常的意思:「我實不德,而以隸人之垣以贏諸侯,是吾罪也」。如此,這個「贏」字該如何解釋?原來,這個字在此處乃「受」或「獻」之義!足見贏字,除財貨而外,有其它的特殊意義!而「受」或「獻」的意思,不意,竟然才是贏的本意!
贏字,歸屬「〦」部,那個「亡」與「口」到底何解,字書不說,而該字下半部確實有「月」、「貝」、「凡」三字,可是,只有「貝」字是原始長相,其他兩字,都已經變形變調,因為「月」字,實際上是「肉」字(而且還是排骨呢),而「凡」字,事實上則是「雙手之形」。肉就是肉,而此處與「貝」字相接,故此肉乃為「貝肉」,而以雙手捧之。如是,此貝之肉應該不小,絕不會是一般食用的蚌殼,而應該是「大貝」類了。為了方便閱讀,我們將「贏」字的小篆型態表示如下:
從此字的構形中,那個像月的「肉」字,以及「貝」字清晰可見,而以「凡」字所表現的「雙手」,就需要花點心思了。所們現在再舉「夙夜匪懈」的「夙」字予以說明:
「夙」字在甲骨以及金文,都是雙手捧月的意思,而且明顯的可以看出「兩隻手」的形狀,到了篆書,雖說雙手已經不可明見,但至少「一隻手」的形狀還是很清楚的!而篆書雙手之形,正好就是「贏」字裡面的「凡」字,因此,凡其實不是凡,而是兩隻手。所以,贏字下半部是由「肉」、「貝」、「雙手」三個字形所組成,也就是「雙手捧大貝之肉」的意思。在贏字的上半部(亡加口),如無意外,應該是「亨」(也就是享)字的變形結果,古人說「以享太廟」,就是以物「獻予」太廟進行祭祀的意思。現在再將「亨」字的字型提供如下:
簡單說, 亨既是「獻」,那合之「贏」字下半部的字義,亦即「以雙手呈獻大貝之肉獻予太廟」矣!此一字義,在先前所提左傳襄公三十一年所記,以贏為「受」、為「獻」之意是充分相符合的,是以知贏字並非合「亡、口、月、月、貝、凡」五字而成,而是與祭祀祖先的供品有關。
此外,類似贏字之字形尚有「羸弱」的羸(音ㄌㄟˊ)字,秦王「嬴政」的嬴(音一ㄥˊ)字,「蠃蟲」的蠃(音ㄌㄨㄛˇ)字,都是執「羊之肉」、執「女之肉」、執「虫之肉」以獻太廟的意思!執羊肉以獻易懂,「執女之肉」,顯然就是以戰爭俘獲之人肉以獻了,至於「執虫之肉」以獻,因「虫」字之本意為「蛇」,那獻給太廟列祖列宗的,竟然還有「蛇肉」咧! 古人食蛇,於此可證。
中國字以方塊之形呈獻,其本意需以原始之意解之,至於文字孳演之後的形變、意變,就交給文字學的專家吧!舉例而言,若隨意解之,那「等」字不就是「竹子長在寺上」?以此觀之,那等字之原意必然無法得見矣!再以「侖」字說明,難道要說成是在「蓋房子」?由此而知,現代倉頡解字,還是先察察字書為好!
我不是倉頡,要是解錯了,請列祖列宗不要怪我,因為,我已經獻上羊肉、奉獻上女肉、又貢獻出蛇肉給你們享用了!尚饗尚饗!
Friday, January 18, 2008
寡人有疾
孔子曾經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果如是,好色乃是件正常事,不應為意,而孔先生所云者,罵的是男性!君不見「好」字乃女子是也!所指非男性而何?
孟子梁惠王中,記載孟夫子見齊宣王,齊宣王說他自己:「寡人好色」、「寡人好貨」、「寡人好勇」,孟子好生說了他一頓,但齊宣王本就是個好色過於好德的人,聽後繼續「所好」,沒多大改進!但說實話,罵齊宣王也沒啥道理,因為齊國「好色」基因,起自那個「相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的齊桓公。《管子小匡》篇記載齊桓公有大邪三:「好色」、「好田」、「好酒」。甚者,齊桓公跟自己的姊妹,也淫亂異常,甚至穢亂宮闈不准彼等出嫁,這等事,實在不值得多談!但管仲相之而不能禁之,就只能說:「好色非惡之極」了,這也就難怪宣王繼續「好色」下去!可憐的是,孔先生既然認知「好色」乃一普遍現象,也只能試著以禮法相約,但禮失求諸野,周暨衰亡,禮又在何方?山東簡稱齊、或稱魯,當年楚漢相爭,項羽自刎烏江,唯一不降漢的竟是魯國,直到見著項王的首級方才臣服,而劉邦以魯國好禮,所以沒以繼續追究,我想將山東稱魯,好像比較有「禮」一點!
春秋時,宋玉寫過《登徒子好色賦》一文,裡面有位「東家之子」,美貌如下:「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這姑娘家到底有多美,只能想而望之!但竟然登牆偷看宋玉有三年之久,果如此,宋玉當是翩翩風流,倜儻有加的美男子,恐怕連潘安也比不上吧!要不,就是宋玉自己自戀過頭!宋玉找來個「東家之子」,來說自己如何清白自持,其實是為了比照在楚王面前譖毀他的「登徒子」大夫。話說登徒子譖於楚王,說宋玉好色如下:「玉為人體貌閑麗,口多微辭,又性好色,願王勿與出入後宮」,楚王於是找來宋玉自清,宋玉就寫了這麼篇《登徒子好色賦》,但不解的是,宋玉說登徒子的老婆:「蓬頭攣耳,齞唇曆齒,旁行踽僂,又疥且痔」而「登徒子悅之,使有五子」,然後就說:「王孰察之,誰為好色者矣」,這實在是天大的冤枉!
登徒子與宋玉的私人恩怨如何,後人難以考究,但登徒子娶了這麼個老婆,足見並非惑於美色,以貌取人者,但宋玉的意思,顯然硬是將之解釋為:「登徒子你連這樣長相的女子都不放過,顯然美醜不分,好色至極」!至於宋玉自己,有姣好登牆而窺的東家之子而不動心,當然就不好色!仔細想想,其中的邏輯顯然有誤!登徒子娶了個身型不怎樣的女子,也沒見他對其他女子有不軌之行徑,反而夫妻相愛,生了五小孩,依然鶼鰈情深,而且為了撫育小孩,登徒子的老婆可真是忙碌壞了,又哪有時間梳妝打扮?那宋玉又何以斷定登徒娶了這樣的老婆便算「好色」?而宋玉知有窺視之女三年,既不禁止,亦不責難,顯然亦「樂在其中」矣。尤其他能娓娓道來該女子身型之好,體態之窈窕,並且自鳴得意,想當然也是注意良久矣,說他不好色,我看自然也就未必!反之,登徒娶妻而不棄,自有白髮皓首堅貞之情,真哪來好色道理?如是,「登徒子」之清白為歷史所誤者逾千年矣,若非宋玉之文,又何以致之?知色之徒,好色之徒,實非宋玉而何?「登徒子」三字當予以平反才是。
登牆而視的有東家之女,而逾牆過樹的,在《詩經鄭風》裡有個「將仲子」,《詩經》上這樣說:「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如此觀之,那個叫做將仲子的人,翻牆而過時,可猴急的很呢!他可不只是登牆而視,而是不辭千里,拔山倒樹大剌剌而來,私會所愛而又痕跡處處!也就難怪所愛要求要低調一些了!「幽會」嘛,還是要含蓄一點的!否則不單是人言可畏,父母之言亦可畏也。話說將仲子逾里、逾牆、逾園而來,自遠而近,心裡可真急,當然也就莫怪腳下有點踉蹌了!只不知,將仲子是否確有真情就是!但將仲子三字,比之登徒子,應當可以更貼切的表達好色之意。
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經考證係服用丹藥過量,導致重金屬中毒而亡,而今人以「韓愈死於花柳病」一文而詬之,韓愈後人於是一狀告進法院,討還清白,法官大人不察細節,也無法驗屍,遂判寫韓愈得花柳病而亡之作者以敗訴,用以證明韓愈並無「寡人之疾」!那韓愈到底以何疾而亡?而韓愈之妻是否亦如登徒之妻?還是確有尋花問柳,得病不欲顯揚終至身故?坦白說,古人是否好色,與我無關,宋玉、登徒之關係,我亦無由考證,但是非總還是有個邏輯,還給登徒一個清白,是該向宋玉討公道的。
好色之徒,非宋玉子而何,好色之徒,非強仲子而何?至於韓愈,脫去衛道道袍,忘掉師說說辭,又豈真不好色哉?否則煉丹、服丹之意又何在?
寡人有疾,誰人無疾!
Tuesday, January 1, 2008
偶然的際遇,歷史的轉折
史記項羽本紀,載楚漢相爭,相持於滎陽成皋間,後劃鴻溝為界,中分天下,羽遂解兵東歸。劉邦從張良、陳平之計,背約棄盟,復攻羽軍,之後再合諸侯軍圍項羽於垓下,是夜四面楚歌,羽因而泣下,突圍夜潰!至陰陵失道,問路於田父,田父紿曰「左」,羽從之,「左,左乃陷大澤中」,是以為漢軍追及!引兵再東,至東城,所餘僅二十八騎,自度不得脫,遂謂所從曰:「天亡我,非戰之罪也」!乃分四隊而戰,三戰三勝僅亡兩騎,而後脫至烏江,原欲東渡,烏江亭長檥船以待,並告以江東弟子多才俊,當圖後起,然羽已決意一死,乃以騅騎相贈,令所部下馬短兵接戰,重創漢軍,見故人亦在追兵之列,終而自刎!
宋史岳飛列傳,載宋金交兵,岳飛大破金兵於郾城,進兵朱仙鎮,僅離舊都汴京四十六里,金將兀朮欲棄汴而去,有書生叩馬曰:「太子毋走,岳少保且退矣。」兀朮曰:「岳少保以五百騎破吾十萬,京城日夜望其來,何謂可守?」生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岳少保且不免,況欲成功乎?」兀朮悟,遂留。而後飛一日奉十二金字牌,強令班師!飛憤惋泣下,東向再拜曰:「十年之力,廢於一旦。」飛既歸,所得州縣,旋復失之!
史載項羽起兵八歲,「身七十餘戰,所當者破,所擊者服,未嘗敗北」,然霸王以力征經營天下,坑秦降卒二十萬於新安城南,卒有日落東城,自刎烏江之憾,而岳飛一生歷經百二十六仗,亦未嘗一敗!史稱「文武全器、仁智並施」,然卻暗遭高宗羅致其罪,命喪秦儈「莫須有」三字之下,而傳末有評:「高宗忍自棄其中原,故忍殺飛,嗚呼冤哉!嗚呼冤哉!」讀史至此,能不令人掩卷泫然!王師北定之日,家祭告翁之時,豈其有待?
霸王陰陵失道,問道於「田父」(種田的老爹),田父竟紿之曰「左」!田父何人?史不載其姓名,然其僅以一字,遂使霸王受困大澤,為漢追及,終而身死東城!而田父又何故紿項王以左?豈田父為所坑秦卒之戚故哉?抑或為羽所屠戮之親友邪?史雖不載其故,然既紿之,當必有其因!究「天亡我」乎,抑或田父亡之乎?項羽既至烏江,遇烏江亭長檥船而待,且當時獨有一舟,過江與否全在羽之一念,如是,是可脫而不脫也!遂以「無顏見江東父老」為由,死戰漢軍,身披數十創,終而自刎,天亡之乎,或羽乃自亡之乎?
岳少保復淮寧、潁昌、鄭州、洛陽,大破完顏宗弼(兀朮)於郾城,正待直搗黃龍,與諸將痛飲,不奈高宗連下金牌十二強班其師,因而「十年之功,毀於一旦」。依宋史所載,岳飛上書自陳厲害於高宗,然高宗不聽,執意卻兵南歸!此一結局,似早為朱仙鎮之「書生」所識,乃有「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之論!權臣者秦儈乎?抑或實高宗主其謀乎?書生者何?史亦不詳其姓氏,然若非其言,兀朮當早棄汴北歸矣。若是,書生之言,豈不足以覆社稷哉?而此書生之言,一言而中,豈秦儈陰遣之以告乎?
田父,書生,兩失其名姓矣,然一使失道陰陵之霸王,身死東城,另一使揚威朱仙之岳飛,飲恨黃龍!無名之人豈真無名哉?有名之人又豈必有所成乎?田父助之,則項王東歸,憑江東之才俊,可捲土而重來,書生紿之,則兀朮北遁,岳提河洛之義師,則靖康之恥可雪!人之際遇,史之無奈,率皆如是乎?倘烏江之亭長,擺渡而過霸王,則項羽得此生聚教訓,楚漢之爭,則又誰勝誰負?左乎?右邪?當信人之言以死,或不信以自揣之乎?
史學大師陳寅恪於1949年留置大陸,見文化浩劫,惜無法置身事外,而又不得暢其所言,乃引「左,左乃陷大澤中」自況(蓋言其因左傾,乃陷毛澤東之大澤也)!人生偶然之際遇,實亦歷史之轉折,有田父之言,有書生之說,汝為霸王,有陰陵之失,為兀朮,有郾城之敗,得其言,信之亦不信之耶?是是非非,左左右右,成敗之理,究何在哉?
Subscribe to:
Posts (A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