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October 7, 2021
文房有四寶,舊去新來說好了
筆墨紙硯,是文人必備之物,是以稱為文房四寶,「寶,珍也」!姑不論品質好壞,先前的寫作,確實是離不開這四樣物具的。
這四寶,除因極少數特定需要仍須使用外,如今都化成了「古董」,湖州的筆,徽州的墨,宣城的紙,歙州的硯,曾經是多麼響亮的名字,可惜那些年的風光與風流均已無緣再現,而今只留下象徵意義的名詞而已,也終將隨科技之興起而走進歷史,隨時代之變遷而淘汰!唏噓之餘,慨嘆之中,實也莫可奈何。
在汩沒的過程,文人無能抗拒,試舉無法出力,師者無由拒絕,於是這個曾經出現在甲骨上的毛筆墨痕,隨著自來水筆、鋼筆、原子筆、粉筆、白板筆的出現,用毛的「羊毫」與「狼毫」誠無用武之地,研墨的「松煙」與「漆滓」也卸下責任,而今僅徒存「墨水」二字而已。當然,與墨相關的硯,也不再需要擔負自我磨礪與消瘦之責!只剩下「紙」,還肩負著知識傳承的重責,但也隨著山林的砍伐、環保的訴求、碳排的規範,漸漸而為電子檔所取代。於是,傳統的「載體」卸下中國四大發明的光環,升級成為僵硬又生疏的法律名詞:「電磁記錄」,彈指之間便可轉傳複製!
宋代袁文《甕牖閒評》一書記載:「蘇東坡一日得麤紙一幅,題云:『此紙甚惡,止可纔錢享鬼而已?余作字其上,後世當有錦囊玉軸什襲之寵,物之遇不遇蓋如此。』」蘇軾說的沒錯,粗糙到只能當冥紙的一張爛紙,一旦上面有了字,而且是蘇軾的字,便價值飛漲成了稀世之寶,足見「紙」不是重點,「字」才是重點,而書寫之「人」更是珍稀的最根本因素。君不見王羲之之《快雪時晴帖》,顏真卿之《祭姪文稿》,蘇東坡之《前赤壁賦》,黃公望之《富春山居圖》,或文或畫,或字或圖,傳世寶惜如此,又豈是紙的因素?非也,而是書寫之人所表達的心境與意境,是作者經歷世間起伏後所傳達的豁達與反思,更是閱看之人在咀嚼其中滋味後,於心中所產生的震盪與漣漪!而一張紙所承載的,也可能是孤篇橫絕如張若虛,是一生所留下的唯一創作,正是「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筆墨硯都不見了,週邊的筆架、紙鎮、墊布也都消失了,任由鍵盤、滑鼠、螢幕取而代之,但心境與意境、豁達與反思、震盪與漣漪則可繼續發生於紙之上,四寶其實依舊在,然而名詞已隨時間之推移而有所改換,「電磁記錄」也好、「數位資訊」也罷,所儲存的不論是表像或表意的圖文,都是價值,是個性、是思維,是創意、是貢獻的呈現!筆墨傳情已一去不返,金石可鏤也徒然費貲,且替文房四寶歌一首好了,忘不了也沒有不好,只是風水轉到別處了。
如今製筆的業者沒生意了,製墨的也走入歷史了,做硯的改行做文創了,至於粗糙的冥紙,因空汙法也不讓燒了,只不知地下的祖輩們是否因此而阮囊羞澀?只有 Double A,時不時的上廣告猛說好好好!時移勢遷,筆墨紙硯現又何寶之有?但又有誰會料到,生產螢幕的、滑鼠的、鍵盤的、主機的,通通上市上櫃了,好個「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無一不印照出環境的無情與產業的興衰。當然,企業可以有千年的志氣,但幾乎都沒有經營千年的能力,既如此,還是努力於特有的個性、思維,創意之上吧!這些,師者稱之為「核心競爭力」,有緣的,自然會傳下來,無緣的,無從強求!
天上陰晴圓缺的月,世上悲歡離合的人,不變的只有變,不改的只有改,正是:「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大江東去,河東有筆墨紙硯,河西有螢幕鍵盤滑鼠與主機,會不會還有那所謂輪轉的十年?與君歌一曲,應該是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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