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y 1, 2016

洛陽謾道多才子,自嘆遭逢似我稀


《青箱雜記》卷一有記載如下:「洛陽龍門,有呂文穆讀書龕。云文穆昔嘗棲偃於此,初有友二人,一人則溫尚書仲舒,一人忘其姓名,而三人勢不得狀元不仕」云云。其中呂文穆即是狀元及第,曾任宋朝宰相之呂蒙正,而溫仲舒則為太平興國二年同榜之探花!《宋史•溫仲舒傳》上這樣說:「仲舒敏於應務。少與呂蒙正契厚,又同登第」,足見《青箱雜記》所載二人同時登第之事不假。至於第三人,吳處厚寫作時已經「忘其姓名」,我們就更不知道了!

文中有「龍門」、「讀書龕」等字,如果記載屬實,呂蒙正窮困之時,應當在龍門石窟的的某一個龕內讀書「棲偃」過一陣子,因此得了個「讀書龕」的名號。查《宋史•呂蒙正傳》,呂父「龜圖多內寵,與妻劉氏不睦,并蒙正出之,頗淪躓窘乏」,父親既然同時把妻子跟兒子蒙正給「出」了,因此蒙正確實「淪躓窘乏」過好一陣子,至於有多久,我們不知道。《宋史》又記載張紳知蔡州時,因坐贓免職,有人向皇帝打小報告,說是:「紳家富,不至此,特蒙正貧時勾索不如意,今報之爾。」從這句話推敲,呂蒙正曾經貧困過確實不假,而且是同儕所共見共聞之事!

《青箱雜記》繼續記載:「及唱第,文穆狀元,溫已不意,然猶中甲科,遂釋褐,其一人徑彿衣歸隱。」其中「溫已不意」四字,看來蒙正高中狀元,而其僅得探花似有不悅之意!《宋史》說:「仲舒黜廢累年,蒙正居中書,極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論薄之。」從「少時契厚」到得志時「反攻蒙正」,看來此人雖敏於應務,但心胸氣量確實有待商酌!從士論薄之來看,他的當世風評也不是很好。溫仲舒卒於大中祥符三年,因四個兒子尚處孤弱,是以宋真宗「並祿以官」,也算是對溫仲舒身後的照顧。溫仲舒卒時已然六十有七,但四子卻依然「孤弱」,可見溫公不是晚婚,就是得子甚晚了!

世傳呂蒙正《破窯賦》,其中有謂:「吾昔寓居洛陽,朝求僧餐,暮宿破窖」一句,吾人不知此文是否真為呂公所著,《宋史》上僅說他是河南人,而從「寓居洛陽」四字觀之,呂蒙正未必即是洛陽人,但其寓居洛陽,並在龍門石窟之某龕內讀書,則或為其真!呂蒙正大魁天下,又三入相位名冠京華,後人「相傳」其事蹟點點,應不為過!至於讀書龕如今安在,今人是否還在乎有那麼一個讀書龕,則為我所不知矣。

蒙正「淪躓窘乏」,「朝求僧餐,暮宿破窖」,我們不知道其在寺院之時,是否曾遭遇唐朝王播「上堂已了各西東,慚愧闍黎飯後鐘」這樣的待遇,但對於「勢不得狀元不仕」的氣魄,則不得不令人響往。一榜只能有一個狀元,呂蒙正大魁,溫仲舒也只能落於其後了,至於忘其姓名而又彿衣歸隱的第三人,我們只能從《青箱雜記》呂蒙正的詩中:「鄰叟盡垂新鶴髮,故人猶著舊麻衣,洛陽謾道多才子,自嘆遭逢似我稀」四句,得知這第三人落第歸隱之後,家境落魄,穿著簡陋但仍以才子自居,自嘆起落的一切,無非命運使然爾!雖如此,這穿舊麻衣的第三人,當然也無須擔心仕途的起起伏伏吧!

呂蒙正的父親因與妻「不睦,併蒙正出之」,這倒是有點特別,但呂龜圖自己也是個讀書人,要符合七出之律(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口多言、竊盜)不能不有個理由,光是「不睦」,恐怕還不足以符合七出的條件,從劉氏「勢不再嫁」的邏輯而言,她對呂龜圖還是甚為有情的,但一個為夫所出的婦人,帶著一個小兒子,境遇不堪應該是可以想見的!看起來呂龜圖唯一可以當成理由的,應當是劉氏之「妒」吧!《宋史》說呂龜圖「多內寵」,顯然姬妾不少,而劉氏或因嫉妒而與龜圖多有勃谿!因此成為七出「為其亂家也」的理由,是耶非耶?呂蒙正出仕而後,迎雙親奉養為謹,可惜呂龜圖未幾而卒,也沒有和劉氏和好的跡象,這當也是呂蒙正的另一種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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