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August 8, 2013

捫牘知字


清俞樾《茶香室叢抄》記載:「國朝周亮工《書影》云:『楊公太初名肇基者,天啟末鎮上黨。其幕客有孫無屋者,能黯夜捫牘知文字,且成誦,不異在日燈前。』不知操何術。」如此,孫無屋顯然具有前台大校長李嗣涔教授所謂「手指識字」之能力。

《茶香室叢抄》捫牘知字的故事中,出現有兩個明朝末年的重要人物,一個是文士周亮工,另一個則為武員楊肇基。周亮工字元亮,崇禎十三年進士,明亡後仕清,曾官至二品之侍郎,而楊肇基則為沂州人氏,歷任總兵、指揮等職,崇禎初年,加銜至一品之太子太師。俞樾為一代樸學大師,其《叢抄》所記,係引自周亮工之《書影》,而《書影》所載,經查,又係引自夏振叔所著《借山隨筆》一書,輾轉之下,在「楊公太初名肇基者」之後,《借山隨筆》中原有「俶儻俊偉,所在招致技能異敏士立功名」等字,但俞樾卻未予抄錄,想俞樾當以《書影》其文可信,故而僅予摘節。

孫無屋生平事跡不見於史冊,然能做幕於明末大將楊肇基之門,也必然俱有一定之書判能力,很可能,孫先生是個落第舉子,也或許,無屋先生是候補無望的微員小吏,此外,他還具備了「技能異敏」的條件,是以能入於楊氏之門。惟取名「無屋」二字,實不知其父祖當初心中作何之想,如果讀書人認定「書中自有黃金屋」,則無屋勢必亦將無書矣!抑或,其父祖正是希望此子日後能不為經濟所累?不論如何,人生若真能不以貲財為鶩,那無屋先生應該是個單純且容易滿足的人。

李嗣涔教授之手指識字研究雖充滿科學爭議,但如就實驗過程而言,李教授透過各校不同之小朋友所進行之手指實驗,其所得之結論實亦有其一定之可信程度。而該研究之發現,與明末孫無屋所具備之能力事實上亦為一致。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透過實證研究所獲致俱有統計上顯著性之結論,也不宜再以怪力亂神視之。到底李教授之研究成果解答了什麼問題,亦或是創造了更多的問題,相信他於卸下台大校長一職後,應該會有更多「人體身心靈」的研究成果可以發表,進而解答更多「訊息場」之疑惑。而孫無屋除了具備一定的書判能力外,於入幕之時,當即具有技能異敏之捫牘識字能力。為了證明其確實俱有此類異能,他還特地的於夜間進行示範,並且更進一步的展示他「成誦」的記憶能力。孫先生若生於當代,如有意願,絕對會是李教授極有興趣的研究對象之一,畢竟李教授的研究樣本係以小學生為主,而類似孫無屋此類成年人之研究,迄今尚付闕如。

兩年前,我在「看那看不見的東西,聽那聽不見的聲音」一文中,曾以文字學的角度觀察了部分的「神聖字彙」,在過程中也確實感受到李教授所說的「信息場」三字,隱含著些許科學所無法解釋的現象。當然,李教授在面對如此多的科學,甚至偽科學的責難時,並無法單純引用古人的筆記,便能有效證明手指識字之能力確實存在,加之孫無屋一人僅存在於《借山隨筆》之中,若以科學「孤證不立」之邏輯而言,也確實難以用為證明,然而李教授以科學實驗方法一步步所得之結論,有統計數據,有可查之有效樣本,並且是透過重複之實驗,才確實「發現」了那些過去無法解釋之事實,這些無法以現階段所知之科學知識解釋的現象,只能有待來茲,也只能用身心靈去體會。

同學某,曾自述聽的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同事某,曾言及具備看見陰界事物的天眼,而家父,也曾如李教授的同學般,在考試前一夜,夢見隔日的考試題目,並且一字不差!我自己,與神通無緣,但曾於夢中為他人告以隔日之中獎號碼,並在夢中一再要我記下以免忘記!我在夢中得意的覆誦了那些號碼,但醒後終究茫然!將記憶中殘存的三個號碼記下,並買下人生第一張的樂透!竟然,那三組號碼全都出現,而其他組號則因依稀之故,錯亂有誤。夢裡的事,不是手指識字,也不是耳朵識字,可以透過所謂科學實驗重複進行,如果一切都是巧合,那這種機率該如何估算?信賴區間又該如何說明?佛洛依德說夢是潛意識的呈現,但潛意識到底怎麼運作?與現實事務又如何相連?這些疑惑,也正是李教授需要持續探討的大問題!

我不是什麼科學家,但忝為知識追求者的一員,既不支持無神論者,也不擁護有神論者,卻深信冥冥中自有一種力量在牽引運作,我們若是順著那股力量,或許就是符合天意,也或許終究能夠天人合一。如果佛洛依德的解析,也只能顯露出潛意識的心理過程,卻又無法根本證明潛意識的深沈內容,那或許自來久矣的鬼神之辯,還是採取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為佳。李教授的科學試驗,不遠鬼神又無法充分解釋歷來之辯,雖有科學試驗過程並揭開了訊息場的大門,然而一旦牽扯與信仰相關的內涵,並將「神聖字彙」納入研究範圍,那招致科學的批判與責難,也就在所難免。

在李教授的講演中,他曾強調有數以百計俱有特殊異能的神通人士,在得知他是以嚴肅的態度進行研究時,便主動的與他聯絡,這其中有大學教授、校長,也有業界知名的企業家,而這些平常不願顯露自己俱有特異功能的人士,怕的就是為「一般人」視為神經有問題的異類,因此隱而不言。一樣的,孫無屋身在明朝末年,其所具備的特異功能,在夏振叔眼中,也只是個「不知操何術」的「術」而已!而引用其文的周亮工、俞樾,當然也做如是觀。顯然,孫先生的神通,在明末清初之際,不管多麼厲害,也還是需要找個合理解釋的答案,然而所謂答案,就算透過李教授縝密的研究過程科學與解釋,又有多少人願信其為真!
具備「神通」的人,他們所看到的,我們看不到,他們所聽到的,我們聽不到,這種感受,在精神科醫生的眼中,解釋起來便是幻聽、幻視,如果我們將彼等一概打入幻聽幻視一族,也就難怪我們難以互相瞭解了!Don McLean 在Vincent一歌這樣唱道:「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對於像梵谷這種俱有「特異功能」的人,他們的孤寂,本不是我們一般人所能理解的,他們所表達的,也不是我們一般人能接收到的!也或許「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

或許,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都有未被釋放的特異功能,而我們卻渾然不覺,也或許,我們早已經世故的失去該有的功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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