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ly 23, 2012
歡笑與送別
跟我一起工作十餘年的同事出閣了,高興中有一種失落,她從一個約末二十歲的小姑娘開始與我共事,晃眼竟已十餘年。因此,我像是在嫁女兒一般,不捨中卻又替她感到高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其實一切都再自然不過。婚禮上,我受邀為其證婚,但卻我始終不知該說什麼,臨出門前兩分鐘,我終於能在賀禮上寫下兩句祝福的話:
雲想衣,花想容,瑤台月下與君逢
露凝香,膚凝脂,巫山雲裡和卿濃
她在自己的淚水中拜別了父母,也在眾人的祝福中迎向自己的人生。爾後的人生路上,自當與夫婿風雨偕行以迄白首。
隔兩日,在白淨素雅的禮堂中,我送別了與父母前後來台的長輩。張伯與父親曾在山西一同為抗戰付出心力,然膝下始終無子,是以在父母見證下,以家兄為螟蛉義子。而今家兄持照一路護別長輩至終,灰飛煙滅中,卻不由得燒起少時一連串殘存的回憶…。
張伯病篤之前,我曾數度探視,然老人家口中,總是數說著當年他與家父如何結識於晉南,如何於陽城擔任三民主義青年團的幹部,又如何於太行、中條山中艱苦抗戰,以及三十八年撤退前,步出山西後,如何先入武漢,後順水下南京,而後退守廣州,再渡海來台的點滴…。最後也總是不忘的帶到,他是如何在台到處搜尋在舟山一戰成名的「三角部隊」(家父當年的軍麾),而終能於桃園鶯歌與家父相會的往事!如此異地相逢,能不恍如隔世?家父往生,張伯因病無法到來,我等前往探視,在搖晃行進的步履中,感嘆知交零落,老人的淚水再也止遏不住…。
家父的筆記中,貼有影印的字句,是家父贈予張伯松竹畫作的題詞,後畫作因故受損,張伯遂將父親題詞影印剪下並「分贈親友」。我不知張伯是在什麼特別的心境下,保留了父親的題詞,但從張伯所寫的字句裡,當可以看出兩位老友所珍惜的緣分。父親的題詞當為:「年逾知命,方知官不足耀,財不足恃,祇老友壹○可慰衷心,時值五八春節,順寄松梅畫壹株,以見志節。 爾福○○ 兄仲舒。」而今,張媽亦歸往道山矣!少時前往丹鳳山的日子雖已遠去,但所有的曾經與記憶,卻在最後的白幡中飄飄盪盪,縷縷入心,有小時於山中遊玩的身影,有收集松果及樹種的午後要約,有家兄家嫂磕頭的情境,有母親在我臨出國時的特別叮嚀,有張伯訴說三角部隊的激動,有桃園相會的隔世感慨,也有家父事業遇挫後,許多臨門催逼不堪回首的難言畫面…,人生能不如夢?昔日的老友,是論生死之交的老友,是不以財官相交的老友,是以志節相慰的老友,而今,俱往矣,還有何處可尋?張伯影印父親的題詞分贈親友,或許,在他的經驗中,又何嘗不有著知交難尋的感慨!
在歡笑中,從眾人裡迎來新人,當有白頭偕老的誓言,而在淚水中,於人群中送走故人,已無來生再見的期許!一場大夢,渾渾噩噩、汲汲營營、歡歡喜喜、是是非非,誰人真可以論斷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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