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February 15, 2010

雀屏中選,親上加親,奪權稱帝,何惜血蔭

南北朝期間,北周在北,陳國居南,北周傳至靜帝宇文衍,為時任大丞相、上柱國楊堅以「受禪」為名,逕行廢周自立並改元開皇,建立隋朝。當時同為上柱國之竇毅,其妻為北周武帝(宇文邕)之姊「襄陽長公主」,故而竇毅是北周的外戚一族。竇毅之女(名不詳,史稱竇氏),因受周武帝特別喜愛,故而自幼即養於宮中,且對周武帝時有建言。楊堅以受禪之名取代北周,竇氏對其父竇毅說:「恨我不為男,以救舅氏之難」,以此觀之,其胸中丘壑實不下於男兒!由於竇氏自幼即識見不凡,竇毅遂對妻子說:「此女才貌如此,不可以妄許人,當為求賢夫!」講白了,就是希望女兒找個門當戶對的東床快婿。

隋文帝楊堅,娶了西魏大將軍獨孤信的第七女「獨孤迦羅」,而獨孤迦羅的大姊(史稱明敬皇后獨孤氏,字不詳)則嫁給了北周明帝宇文毓,再加上楊堅的長女楊麗華,嫁給了北周宣帝(武帝長子宇文贇),故而隋文帝也是北周的外戚,而且關係極為密切。此外,獨孤信的第四女,則嫁給了北周安州總管,柱國大將軍李昞,也就是嗣後建立唐朝的李淵的父親,而李淵的祖父李虎,則是隨同西魏宇文泰南征北討,建功立業的八柱國之一,李虎的兒子娶了獨孤信的女兒,由於兩人皆是將門之後,柱國兒女,算起來確實是門當戶對,一時姻緣!

既然李淵有個柱國大將軍的祖父(李虎)、父親(李昞),家世自然不凡。是以當竇毅替女兒招親,並希望「求賢夫」之際,李淵前往一試,想來也就自然而然了。竇毅招婿,是在自家門屏上,一左一右的畫了兩隻孔雀,然後:「諸公子有求婚者,輒與兩箭射之,潛約中目者許之。」我們不知這兩隻孔雀劃的有多大,也不知道李淵在距離多遠的位置放箭,但要連續兩箭都射中孔雀的眼睛,依照自然變異的邏輯,當然也不容易。《舊唐書》記載:「前後數十輩末能中,高祖後至,兩發各中一目,毅大悅」,於是竇毅將愛女許配給了李淵。李淵的母親(元貞太后)是獨孤信的第四女,而隋文帝的皇后(文獻皇后)則是獨孤信的第七女,北周明帝的皇后(明敬皇后)又是獨孤信的大女兒,而李淵又娶了竇毅的女兒,如此親親戚戚網網相連,依靠著血脈相連的關係,政權便是靠這樣的關係鞏固起來。

李淵的射藝,替他娶來竇毅之女,也成就了「雀屏中選」的成語,至於李淵的射箭技術,似乎無人多談。今翻閱《唐書》,大業十一年隋煬帝幸汾陽宮,身為姨表兄弟的李淵,為煬帝任命前往山西,擔任「河東黜陟討補」(依《舊唐書》)或「河東慰撫大使」(依《新唐書》),因賊帥毋端兒(突厥名)率千人薄於龍門城下,李淵乃「從十餘騎擊之,所射七十發,皆應弦而倒,賊乃大潰。」在《新唐書》中,這段歷史多加了幾句話:「賊敗去,而殮其屍以築京觀,盡得其箭於其屍!」這說明李淵的騎射技術卻實不凡,那於定點以射孔雀之目,應該是易如反掌的!唯一剩下的問題是,有如此神技,李淵卻於求親時「後至」於數十輩,顯見其求娶過程並不積極,箇中原因,恐怕誰也不知道了。

李淵有子二十二人,而竇氏嫁給李淵,則育有四子一女,長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三子李玄霸、四子李元吉,以及平陽公主,其中玄霸早卒。高祖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庚申日(公元626年7月2日),《舊唐書》載:「秦王以皇太子建成與齊王元吉同謀害己,率兵誅之」,經過「六四玄武門之變」,兄弟三人互殘,竇氏骨血,最後也就只剩下李世民一人了。大唐開國,四子一女皆有貢獻,顯見竇氏提攜教誨之功絕不可沒。竇氏未嫁之時,以稚齡之女,曾建請北周武帝對突厥身份的皇后「抑情撫慰」,以平邊患,嫁給李淵後,又建請李淵將身邊駿馬送給隋煬帝以避其禍,李淵不聽而果獲罪,日後追思竇氏之言,乃數「進鷹犬」予煬帝,隨後即擢拜將軍,得此經驗,便涕泗縱橫的對諸子說:「我早從汝母之言,居此官久矣。」如此看來,竇毅說:「此女才貌如此,不可以妄許人,當為求賢夫」的邏輯,確實也是知女莫若父了。

「雀屏中選」其典故如此,原為為女擇婿之意,用此成語,則女有壯夫經天緯地之志,而待選之人,則有驍勇開疆闢土之能,李淵與蕭氏,有此一佳話傳後,當已不枉,所惜立國之後,三子垂涎皇位乃至骨肉相殘,終而血染玄武,倉皇退位,如此起落,又能不令人太息者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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