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王朝及朱元璋兩劇,不約而同的演出了兩段選擇沈默的劇情。其一是朱元璋面對陳友諒大軍來襲,詢問「戰」、「降」、「和」應對之策時,在諸將各自表述後,劉伯溫卻靜默不言,以沒有「想清楚」為由而暫不作答!另一則是雍正在提出旗人耕地務農自食其力的政策後,但見左右近臣各抒己見,獨唯張廷玉沈默不語!結果,此二人在庭議之後的獨對,均遭到上位者的斥責,指為「虛偽」,詈為「從眾」!是以強求兩人表達己見。於是,劉伯溫具體建議攻戰之策,而張廷玉也明確提出旗人耕地之方。
試問,兩人何以選擇於公眾沈默不言?卻於私下對問提出答案,且均切中上位者所想並為採用?在如今的公司會議裡,當主管詢問眾人建議,那一次不是膽敢發言且切中時弊者少有,而多數人則選擇「沈默」以對,其中道理究竟為何?想劉、張兩人胸中自有丘壑,於眾議之時,意在不以言舉禍而已!於大堂言之,得當,必遭小人狹心報復之禍,不得當,則進退難免失據,有失重臣體面,計算於心,是以靜默不言。待上位顯器重之意而予獨問,度上位之意而後言之,又豈有不中之理?韓非《說難篇》有言:「凡說之難,非吾知之有以說之之難也,又非吾辯之能明吾意之難也,又非吾敢橫失而能盡之難也。凡說之難,在知所說之心,可以吾說當之。」與他人言,在體察彼等之意,而後以辭巧說之爾。
古來伴君如虎,今日企業何嘗不然?喜之愛之,則優渥有加言聽計從,惡之恨之,則以人廢言去之後快。喜怒哀樂愛惡欲,生死耳目口與鼻,有何人可以充分掌握上位之七情六欲?即或得能掌握一時,又豈能全終一生?豎刁、易牙、開方,為君烹子、閹身、避葬,其結果對君對國又如何?明乎此,愛君十分實不如多愛己一分,伺候他人之喜好愛惡,亦不如多給自己空間一方半畝,能不落入「不得已」之田地,自然天大地寬。
歷來能臣賢相,必先遇明君聖主,方得一展其華。有唐太宗李世民之恢弘氣度,乃有名相如房玄齡、杜如晦,有諫臣如魏徵者流;而世有宋高宗建康避禍之居心,是以秦檜能下十二道金令,網羅莫須有之罪名,即有岳飛、韓世忠等如虎名將,實亦孤臣無力回天。如此,臣之所以為能臣,之所以能克盡其力,實有賴上位賞識之,器重之、任用之、鼓勵之、不疑之。若上位者所用非人,卻一樣重用而不疑之,那屬下也只能選擇沈默,持祿養恩無所作為以避禍矣。
語謂:「企業之成長極限在於經理人能力之極限」,聧諸企業歷史,果然如此!企業經理人之眼界高低、心胸格局,確實影響著事業之成敗。然經理人之眼界與心胸,若非天縱英明或刻意培養,實亦不易獲致。因而輔佐企業經理人之各部門主管,便需分擔視野高低、格局空間此一責任與重擔。企業主有無能力慎選適合的主管齊心協力,恰如歷朝歷代君主之遴選宰輔一般,興亡成敗轉瞬之間,其責依然首在經理人身上。明崇禛皇帝有言:「朕非亡國之君,而臣皆亡國之臣」!哀哉!有如此昏聵君主,手握權柄卻卸責於屬下,宜乎明室之傾覆也。
近日,企業有求建言諍語以期突破,緘靜中,有噩噩之士;書諫內,有剴剴之言,若真能效朱元璋、雍正帝之「獨對」,許以暢所欲言,而非立即以既有知識做價值之判斷,則或許,有劉、張之才者,方得一展豪情大抒塊壘,除弊興利發聵振聾,若混諸公眾為大堂之言,或喝斥以顯職級之分,宜其沈默不言也矣,宜其持祿養恩也矣,能不慎哉。
Tuesday, August 5,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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