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ugust 19, 2025

養成習性,持續學習,必將終身獲益


小的時候,看父親寫對聯或是畫畫,都會拿上鎮紙壓在紙的上方,落款時又會從一個小布袋之中,取出幾方獨有的印信,並於刻意挑選後珠紅的押上,這些記憶都憬然赴目清晰依舊,其中竹圖一幅存於家姐之處,而懷母的那一幅字,則懸於兄長家中,至於父親曾用母親裁衣所用的長尺當成的鎮紙,已無從尋尋覓覓矣。

我深信,父親都想替我們「留點」什麼,所以孩子們的家中,都留有父親裝裱後的墨跡,見字懷人,那是父親留下的生動記憶。父親最後幾年,寫作時手抖的厲害,懸筆已然無法,但這些年來,我總是難以忘記父親定肘而寫時,將老花眼鏡推至眉頭之上的印象。「老花」是一個過程,本是老眼昏花的縮寫,但卻在那樣的一個過程,印畫出許多父親寫作時留給我的記憶。

記得父親也有過一個銅製的筆架,但隨著生活的越發簡單,早已不知去向,但父親隨手用的大理石鎮紙,以及我年輕時因購書而獲得的天下文化紙鎮,卻有意無意間留了下來。記得那時高希均先生提倡「讀一流書.做一流人」,於是有了「閱讀,終身的承諾」的紙鎮,以便將終身自我學習承諾,留給自己。

誠然,一直記得張潮在《幽夢影》中所言:「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皆以閱歷之淺深,為所得之淺深耳。」而今,雖有年紀但自己位於哪一個境界,著實不敢自言為斷!然閱讀確實已然成習,思考與反芻也屢屢迴盪於心,當有感悟觸動於心,便難免掩卷而抿、而笑、而憂、而泣,我深信所有的「讀書人」,心中都會有一個小小的東林書院,在裡面默默但自詡的聆聽著風聲雨聲讀書聲,關心著家事國事天下事…。

東家說我是讀書人,曾送我一方「寒山子龐居士詩」紙鎮,這個原本是「試筆」的詩卷,一如「松風閣詩帖」般,成了黃庭堅留給後人的墨寶。此一詩卷高約30公分,長約215公分,可以合理想像當初山谷先生寫作時,必然也用到紙鎮,否則書寫時定有風動之擾。詩卷中的「試張通筆」四字,將製筆匠張通的名字,也留在了歷史之中,相信黃山谷這一書帖的流傳,當為張通的毛筆之業增添些許利市,但山谷用的又會是誰做的紙鎮,則將永不可考矣。

詩卷中「心真語亦直,直語無背面」幾字,對曾經經歷人生起落之人,當有所感觸,「真」在生活中字一體兩面,否則又何來「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的說法?至於「終生的承諾」,細想,若將之解釋成「終生的習性」或許更為貼切!畢竟習性不需對誰承諾,自然而然的發生,而承諾二字除了對自己之外,顯然還有他人需要迎合!「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讀書,年紀越大,定然越是為己吧!

時移世遷,古代的文房四寶加上紙鎮或可謂之五寶,至於今日之文房五寶,如無他想,定當是電腦、螢幕、鍵盤、滑鼠,再加上不可或缺的軟體吧!古今「味道」大為不同,然功用則一,畢竟工具需為人所役,而非人役於工具,至於人生要想承諾什麼,若能養成習性,持續學習,必將終身獲益。

以下,依「年紀」將三方紙鎮排序如後:
以下《寒山子龐居士詩》

Thursday, August 14, 2025

多一點感恩,少一點執拗與偏誤


每一個人在判斷事物的時候,很直觀的會先依據自己的知識以及經驗做出判斷,如果是碰到有疑慮的,可能先猜猜就過去了,也只有對真有興趣的,才會進一步探討乃至「研究」!

多年前,教導統計學的楊維寧老師問大家:「一個箱子重 300 公斤,請問裡面裝的是人還是豬?」很直觀的,裡面裝的應該是豬,因為人的重量能超過 300 公斤的,「很少很少」。這種以長年累積的經驗所做出的直觀判斷,正確的機率並不低,但依舊可能因狀況特殊而發生錯誤,畢竟那個箱子裡,有可能裝的是一位超乎常人體重的「大胖子」!

也是在統計學的課裡,提及二次大戰時美軍請來數學家 Abraham Wald 教授,針對戰機應於何處加強裝甲進行研究,而樣本則是成功從戰場中返航的轟炸機。軍事將領很直觀的決定:「被擊中彈孔數較多之處需予加強」,但 Wald 教授經過一番研究,反直觀的結論道:「The extra armor belonged not on the part of the plane that could survive a lot of bullets, but to the part of the plane that couldn’t.」也就是需加強未被擊中的部分,因為「未返航」的戰機,就是被擊中返航戰機所呈現彈孔(下圖紅色彈孔)以外的位置(下圖藍色彈孔)!

 

這個結論就是知名的「倖存者偏誤」(Survivor Bias),一個僅依據可觀察的樣本,去推論未被觀察的事物所產生的錯誤。在問卷調查時,那些未回應者的真實聲音很可能為會被忽略,而回應者的聲音則會被放大而得出很可能錯誤的結論,因此也需對「non-response bias」(未反應誤差)透過統計進行檢定,進而去掉偏誤呈現出真實的情況。當然,對於「錯誤」的認知,如果能夠自我認知並修正,當比堅持錯誤來的更有價值。如今 Wald 教授依據數理統計,針對倖存飛機受損狀況推測要害部位而所寫的報告:「A Method of Estimating Plane Vulnerability Based on Damage of Survivors」,都可以在網路中隨時下載。

曾經,有一份問卷詢問員工「你是否願意參加公司的員工旅遊」,在填答者中,98% 的回應者都表達「願意」。於是,主事者很直觀的認為:員工都願意參加公司的旅遊活動,但主事者所忽略的,是該次員工旅遊由公司支付全額費用,而當將問卷加問:「您是否願意部分負擔員工旅遊的費用」時,願意參與者的人數便大幅下滑。許多問題,要怎麼問,怎麼看待數字以及怎麼推論,其實都存在相當的偏誤。對於「未知」,習慣透過統計推論做出結論的大概屬於少數,而前述那個箱子裡是「豬」的結論,也正是因為不符合「人」的體重分布所做的推論。直觀沒有不好,只是直觀存在一定的風險。

一日,我經過北投老家的樹下,路面上有許多夜鶯留下的糞便。此時,如果是你,你應會很直觀的繞開糞便墜落的區域,還是認為自己不會那麼倒楣的遭鳥糞擊中而直接前行?就可以觀察到的鳥糞分布區域,呈現一定的重複現象,那些未遭鳥糞擊中的地面,理當是「相對安全」的路徑,這也是統計學的機率推論,然與倖存者偏誤無關,但你怎麼又會知道,夜鶯真不會變更樹上所站的位置?上帝玩不玩骰子無法確知,但一切確實都是「機率」!
在《記得你是誰》一書中,講到哈佛商學院雷波特教授 (Jeffrey F. Rayport) 在修習「動物學」這門課時,老師的期末考,是推出一隻從頭到與羽毛末端都被布袋罩著的大鳥,除了兩條細腿、一對爪子、大約三公分長羽毛外,沒有其他線索,但要學生盡一切可能透過一學期所學到的知識,以專家的口吻,去描述這隻標本的「一切」!當然,以極有限的線索去推論未知一定會有誤差,但動物學的老師就是出了這樣的「難題」。其中一位考生抗議無效,氣呼呼的準備離開時,助教喝止時說道:「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耍大牌?」,而這位考生的反應則是:「一轉身、露出一隻腳、將褲管拉到膝蓋處」,然後回應:「我不知道,你告訴我!」

我每每想到這則「真實」的故事,就會靜下一會,想想自己人生裡碰到的齟齬之事,顯然不是每件事都會合乎自己的邏輯,但既然會發生,也就是機率與緣分,生氣與爭執並無法解決問題,也只能在有限的資訊與選擇中,盡可能做出一個還算可以接受的決定!然後隨事態演變而進行後續修正。事實上許多所謂「正確」或是「錯誤」的決定,都可能要到很久以後,隨時間軸的前進才能真正看的更為清楚,而正確與錯誤,也都會隨視角與所得資訊之不同,給出截然不同的答案。當資訊隨時間遞延而越發減少後,想要「辯誤」,確實會越行困難,真相也就言人言殊。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機緣,也會因機率而在遇見的事物抉擇中有所掙扎,前路中,我們多少都會碰到雷波特教授所描述的故事,然而自己的決策終需做出,並面對之後的結果進行調整,然後繼續勇毅前行。

能夠走到今天,我們都是倖存者,對於幫助我們走到今天的人和事,不都需要多一點感恩,少一點執拗與偏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