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y 18, 2023

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


近來,總有一些波瀾在內心起伏著,對於許多很單純且自然的事,竟有著莫名的感觸。

五月九日公務結束從高雄北返,刺眼的陽光漸次成為餘暉,而車外的景色也從彩色轉為灰色,最終轉為黑色,天邊的雲朵則呈現出海市蜃樓的幻影,這是「時間」在「空間」中的變化,也是人生旅程的景色,再長的路,都有停下來的一刻,而眼前似跑馬燈般映過的點點滴滴,匯集著許多過往峰谷相循的經歷,與冷暖自知卻又不便明言的人情冷暖,那天是我六十三歲的生日。

六樓的雜草間,有些許藏居數年的蝸牛,他們總是在夏日之時忽然出現,又在冬日之後消失無蹤!過去五年,我已經可以從蝸牛殼上的背紋,有感情的認出其中幾隻,看著蝸牛年過一年的長大與間歇性的出現,我開始有著對夏日的期待,每當倦煩之時總想在傍晚之際,去看看這些靜靜覓食的蝸牛,體會白居易《對酒》詩中「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的含意,然後在「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結論中,重新找回應有的期待,以面對下一個不知的挑戰。

由其喜歡看著為之取名「莊蝸」的蝸牛,於滑過草際之時,或齧食、或蟄伏、或與他隻腹足相交,看著它於移動時觸及異物,或為雨滴所擊而縮起那長長的眼睛,然後又慢慢伸展而出,就這樣,我的心情從旁觀者變成參與者,如是幾幾乎已然有五年的時間!語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看著那蝸生年復一年的旅程,對於蝸牛又何嘗不是如此?就在這六樓小小的一方雜土之間,這些蝸牛過著與世無爭、無害、無言,基本上也無人所知的日子!而那唯一的觀察者,參與者,體會者,最後成為有情而共生者,應該就是我吧!

數年來,每當清除雜草之時,總要特別交代不要打傷了蝸牛,畢竟一但殼破,其命無餘矣!然而數日前,於未即交代下,刈草者打破了匿於草間的兩隻蝸牛,而其中一隻正是最大的莊蝸。懷揣著許多難過與回憶,只能替錄於鬼簿的莊蝸,起土而埋之。萬物皆有靈,是以萬物皆有情,當年黛玉葬花,寫下「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的《葬花吟》,那是少女憐春自惜之辭,而今老夫葬蝸,無言可寫,似乎只能對莊蝸所受之無情際遇,一興無奈之嘆,畢竟再怎麼想著予以保護,總難免無常降臨之時。

莊蝸去矣,我無黛玉之花冢可為送葬,僅能起土掩身以免嚗屍,懷想往日徐行之影,齧食之姿,無由再見矣,為之嘆曰:「蝸牛角上本無爭,石火光中有盡頭,爾今死去余收葬,一抔淨土掩風流」。

高雄北返時之車外之景:
葬「莊蝸」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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