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pril 5, 2022

看一朵花,懂一個道理


「花」是植物傳遞後代的一個過程,對於花開、花落,依隨人的心境,有著太多的詩詞與文字描述,「含苞待放」是花蕊未開之時,「花團錦簇」是滿庭花開的景象,而「繁花落盡」則是瓣落萼謝的蒼涼!對於花開,那也是時間的計數,所以「明年春暖花開時」隱含著無盡的期待,然而花期一過,凋謝便需到來,「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由時間帶來的,也必由時間帶走,一切起落都是自然現象,等待花開之日,也當知花謝有期。

有些花,很久很久才開一次,好比「鐵樹開花」,有些花很難看到,有如「天山雪蓮」!還有一種花代表著國家,「愈冷愈開花」的梅花,是中華民國的象徵,而「鬱金香」則是荷蘭、土耳其、哈薩克三國的國花,不同的文化,選擇出不同的代表,而哪一種花,是你最喜歡的,對你是最有意義的?是一月的梅花?二月的茶花?三月的杜鵑?四月的茉莉?五月的蘭花?六月的鳳凰?對我,是那單僅綻開一夜隨即而逝的曇花,若無有心漫長的等待,是無法感受那忽然張瓣的愉悅,並體悟委靡垂掛的後景。人生之期其實也有如曇花,得意之時,若真能有自己亮麗綻放的一夜,便已然不枉!記得初識曇花,那是在夜中與父親一起等待的記憶,定神注目而視,而待,突然間花瓣繃裂,蕊心吐出,清香迎面而來,有一種特別的幽雅,原來「綻放」、「撲鼻」竟是這麼個意義。

在記憶中,有一張父親與軍中同袍一起與曇花合照的黑白照片,那株曇花,長的比人還高出許多,一大群人圍在曇花旁一起合照,所記下的當是袍澤的情誼,也當是一瞬間的永恆,那些與父親同在的袍澤,於雄壯威武之後,當已隨一現之曇花而成了時間的光影。小時候,母親總是於曇花謝去之後,將之摘取而下,連同冰糖入水微熬,就這麼一碗曇花湯,入口時那種綿綿的、滑滑的、甜甜的味道,有著曇花的獨特口感,那是非常特別的記憶,是對曇花的記憶,也是對母親的記憶。如今,我依舊會將曇花摘下,嘗試著複製母親的特別手藝,但再怎麼努力,卻再也無法複製出母親的味道與那曾有的期待!逝去的,就只能化成回憶的味道,經過了,便一去不返了。

花開是一個緩慢的「動作」,聲音微弱,頻率低到我們聽不見。努力傾聽,人耳其實是聽不見的,但我們知道那聲音必在,只能試圖去「理解」那聽不見的聲音。而花瓣,則是花兒的聲音接收器,花蕊中的花蜜可以招蜂引蝶,而花瓣則於接收到蜂蝶振翅的聲音後,刺激花蕊分泌更多的花蜜,從而使蜂蝶遞花授粉,為接續花的下一代而有所貢獻。不久前,同學傳來「花開的聲音」一段視頻,不管是哪一種花,明顯的都有自己的個性,可以欣賞、也可以摘戴突顯尊榮。《訓儉示康》中說:「二十忝科名,聞喜宴獨不戴花。同年曰:『君賜不可違也』,乃簪一花。」《登科後》則說:「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此刻的花,對司馬光、孟郊竟有著那麼大的成就意義!而杜甫《江南逢李龜年》中「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兩句,帶著的是一定的淒涼!《春江花月夜》裡「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張若虛所描述的,是開闊、是空曠的情境,至於王國維《蝶戀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天與春俱暮」兩句,無疑就是年華老去,相聚無期的慨嘆。所有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都可以在花中呈現,一如陰晴圓缺之月,都在人的眼中,人生的際遇之上。

喜歡在六樓的小草坪中,看著各種小野花的成長與花開,生命的韌性並無大小,堅持向上開花,向下紮根的過程也無不同,那怕僅是一朵小黃花、小紫花,綻放的也是對生命的謳歌,對花開必然花落的提醒,對經春更冬的週期示範,對起起落落的視覺告知,更是對創造繼起生命的實現。

高啟說:「風雨梨花寒食過,幾家墳上子孫來?」那是飄零與哀傷的寫照,而泰戈爾說:「生如春花之絢爛,逝如秋葉之靜美」,則是豁達與自在的坦然。對於花,且駐足看看、傾耳聽聽、用心想想,所有的花開與花落,綻放與飄零,都是一生一次,一次一生,無不彌足珍惜,正有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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