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rch 12, 2022

明天,五指山上會有怎樣的風信?


有一種植物,叫做「風信子」,名字頗有詩意,第一次聽到時,想到的是滿天飛舞的種子,對照起落英繽紛的蒼涼,有一種向上的希望。

可惜,「風信子」並沒有期望中滿天飄舞的種子景象,但色澤五彩繽紛倒是出人意表。當年,施琅進軍澎湖,左等右等的就是風信,在以風帆為主要動力的年代,風信的方向,足可影響戰爭的成敗。坦白說,我不太清楚何以顯示風信的標示,上面為何站著一隻公雞而不是其他動物,雞該不會懂風信吧?

喜歡雪花滿天飛舞的景象,那是很多年前在印大讀書時的記憶,伸手接下雪花,雖說瞬間即化,但總比傷人的冰雹來的好多了,而後在芝加哥的密西根湖之旁,嚴寒、大雪、冰樹的記憶則約略猶存。父親曾經跟我講過太行山「大雪封山」的故事,提過白茫茫「鵝毛大雪」下視野昏暗不清的經歷,也提過大顆冰雹從天而降,那種「下刀子」的厲害。可惜,返回山西老家時,雄偉的太行山真實的出現,而天降大雪蒼茫的景象則付之闕然!但在夢中,眼前常常會出現父親所說的雪夜景象,或許,在我的心靈深處,一直埋藏著父親「雪夜辭母」的記憶,也帶著父親「怎麼樣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坎坷。

人生,有人一生飄蕩東西,也有人一生定著一處,飄帶著一個風字,而蕩則含一個水旁,因著風,順著水,能在哪裡落腳,就在哪裡落腳吧!「年深外境猶吾境,日久他鄉做故鄉」,記得父親為了有所安慰,總用王鼎鈞先生的話告訴自己:「所有的故鄉都是異鄉演變而來的,故鄉是祖先流浪的最後一站。」台灣是父親的最後一站,也使台灣成為我的家,而山西高平的「老家」,回去也留不下,那確實是根之所在,卻已不是葉之所歸。

前日,無意間於頂樓發現四、五粒會飛的種子,風來,便迴旋於風中,落下,則定著於土上,我檢起其中一粒,細看帶動種子的「銀髮」,稍稍輕扯,發現其韌力遠在我預期之內,再稍稍用力,依舊難以撼動將之與種子分離,這些種子的銀髮,像是臍帶,帶著強大的韌性與生命力!若一粒種子尚且具備如此的堅韌之性,那人又當如何?忽忽間,再度飛蕩而來幾許銀髮,看來,是與他們有緣,這些如同阿凡達劇中到來的「樹靈」,是真想要告訴我什麼嗎?

移步入室,上網略微查檢,是酸藤之子嗎?長長的銀髮絨毛吸引著我,不正是這些絨毛,隨著不知名的風,在不知名的時間裡,帶著這些種子飛來不知名的地方?回想 1949 年,時代的大風大雨將父母帶至此處,「曰止曰時,築室於茲」而後有了新家,而那個魂牽夢縈的老家則遠在千里之外,只能西向而望、冥心而想、椎心而泣!但我們知道,老槐樹的根在哪兒,而「自西徂東」、「綿綿瓜瓞」的我們,是在風裡、在雨裡、在時間的長河裡,漸次的飄到今天。

再怎麼飄蕩,種子終需落地,落葉還當歸根!明日,五指山上的清風與雲霧會告知我的父母,我們來了,也不管明天會有怎樣的風信,相信都會稍來懷之好音的希望種子,告訴我們知所感恩與懷念。

Tuesday, March 8, 2022

生生你我,離別無輒,生生離別,息息不罷休


幼時玩伴的母親離世,此時的他位在杜拜國際機場,正在從歐洲趕回台灣的路上。於此奔喪回家之途,他於臉書上寫下的感觸,引起我許多孩提時的記憶與感慨,以及對自己父母的懷念,權且將這一份複雜的感覺,一起留在這裡,以自己曾有的感受,當成對幼時玩伴的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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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泮,我們小時候玩在一起,我也常去你家,自然我也記得你的父母。

一切,都是晃眼間的事,我們已然六十而父母也無法停留在歲月之中。我的父親晚年常常拿叔父的話安慰自己:「哪家父母跟到老!」這句話或可安慰父親無法侍奉祖母的些許遺憾。

「出則銜恤,入則靡至」,這種感覺會跟著我們很多年,我每次回到北投,就會想起父母坐在那兒的景象,有些事,已入心,是忘不掉的。

時間會沖淡一些傷感,然「生生你我,離別無輒」、「生生離別,息息不罷休」,我們都走在同一條體會父母之恩的路上,且讓一切無憾。

Wednesday, March 2, 2022

利雖不得博於物,要其心之厚於仁


前往彰化處理公務,回程在台中的高鐵站上,趁著這一些時日難見的陽光,拍了一張放眼望去的照片,不擁擠,更沒有喧鬧,心情遂略微舒坦,清晨的綿綿雨絲,傍晚的暖暖冬陽,在經歷過一天心情上的差異後,有一種雨過天青雲破的感覺,更像是走出水泥叢林後的釋懷。而後,於板橋遠百之旁的路上,看著為年十五所準備的裝飾,舉手又試著照了一張,兀自亮著的紅黃之燈,在暮色來臨前已然點起,感覺中有新的希望,而且定將到來。

人世間的你錯我對,在這一天中完整經歷,但是非只能放在心中,不能說破,如若說破,就必須攤出是與非的「證據」,這樣反而會造成更大的不適與傷害!我雖需做出不得不爾的決斷,但仍慶幸自己不是坐於高案之上的司法人員,需要整理爭點,並赤裸裸裁決出「勝」與「敗」的理由。試問:勝者就一定為「是」,敗者又豈一定為「非」?剎那間,我想起歐陽修《瀧崗阡表》中,那位傳達「厚道」與「仁心」的父親:「利雖不得博於物,要其心之厚於仁」,也想起祖母對父親臨別太行時的叮囑:「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今日,我也深信,在厚於仁的心境與作為下,在立於禮的前提與對待中,對於不得不為之處置,爭執之兩造應當「皆無恨也」。

一夜輾轉,本無愧於良心,是以陽光自在我心,幾番周旋,但望合於義理,因而徽柱知所微調,語謂「大德不逾節,小德出入可也」,不也正是如此嗎?今日之後,有人走出風雨,接受新的陽光,但也有人需要承受續來的風雨,等待風雨後的寧靜。

或許,人的心境,透過望遠看近,平衡期待與現實之後,白天一定會漸入黑夜,而長夜也終會轉為黎明,妥協後的安慰,得失間的接受,何嘗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