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October 18, 2022
歷史的記憶,前行的解答
對於自清末以來的近代中國歷史,往往不忍細讀,那一段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記憶,我相信只要願意接受真實的歷史,便會令人血脈賁張,也使人掩卷嘆息,而期待苦難的中國,能有重新振起的一天,相信也正是因為有這樣深刻的感受,乃有孫中山先生領導革命,並於幾番秋風秋雨、黃花碧血之後,恢復中華,推翻帝制肇建了中華民國,並隨後辭去了臨時大總統一職。
未料,民國二年袁世凱刺宋案發生,孫先生遂重起革命,在救國的道路上辛苦奔忙。十二年後,民國十四年,在北平的病榻上,他留下「和平、奮鬥、救中國」七字遺言,而在預立的遺囑中亦以「廢除不平等條約」為念,那時的中國,強敵環伺而內耗積弱,軍閥混戰不已,直至張學良將軍東北易幟,全國方歸於統一,而那時的臺灣,早已在春帆樓的晚濤哀聲中,於1895年由李鴻章以一紙《馬關條約》割讓給了日本,而那年,也正是孫先生第一次起義失敗,陸皓東被捕犧牲之年。
國父孫先生逝世十二年後,民國二十六年,宛平縣的蘆溝橋傳來了戰火,守土有責的二十九軍三十七師二一九團團長吉星文率部奮死抵抗,開始了八年抗戰的血淚歷史!國府主席蔣中正先生,在廬山發表談話:「地無分東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於是中國全面抵抗日軍,其中大規模的會戰二十二次,重要戰役兩百餘次,大小戰鬥近二十萬次,軍民傷亡三千五百餘萬,終於換來了民國三十四年的勝利的果實,而那時的臺灣,仍在日本的統治之下,一樣飽受戰爭之苦。隨即,三十四年的十月二十五日,經過臺北公會堂的受降典禮,臺灣光復重回中華民國的懷抱,終結了日本五十年的統治。
蘆溝橋烽火蔓延的十二年後,民國三十八年,抗日勝利的果實隨即為國共內戰所摧折,經過一連串的血拼廝殺,骨肉相殘,共軍席捲大陸,毛先生在北京天安門城樓上,高聲的唸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啦」,而一路潰敗的國府,則帶著中華民國的國號以及約一百二十萬的軍民,渡海播遷來台,並靠著臺灣海峽的屏障,在相爭「正統」的衝突中,在「血洗臺灣」與「反攻大陸」的口號中,以及「共匪」與「蔣匪」的交相指責與謾罵中,兩方各自一路往前。於是,在大江大海的橫亙下,家,分了;人,別了;父母子女的親情,散了,大陸往東望,有一個寶島臺灣,臺灣往西望,有一個故國懷想,這一切的一切均為海峽所割裂,為政黨所隔離。那時的臺灣,說是自由的燈塔,卻也有著白色的恐怖。
國府遷台二十二年後,民國六十年,無論怎麼生聚教訓與努力爭取,聯合國在國際的現實下,依舊通過了2758號決議文,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了原本屬於中華民國的聯合國席次。從此,中華民國的邦交國逐年下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邦交國則逐年遞增,而分離兩岸的人民,卻依舊只能魂牽夢縈卻不得一見。八年之後,民國六十八年,美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在「關係正常化」之後將正式建交,美國總統也將訪問北京,並決定與中華民國斷絕外交關係,蔣經國先生於民國六十七年十二月十六日凌晨得到宋楚瑜的報告,於接見安克志大使時立即向美國提出抗議,但現實總是讓人難堪,中華民國此後越發孤立,國際上雖風雨飄搖,內政中卻努力建設。那時的臺灣,只要肯努力,願意付出,人人依舊都有希望,都可小康甚且致富。
中美建交八年之後,民國七十六年,中華民國終於開放探親,一篇《我們已經沉默了四十年》的文章,讓滯台的老兵及眷屬們無不淚流滿面:「難道我們沒有父母?我們的父母是生是死,卻不得而知。『生』讓我們回去奉上一杯茶,『死』則讓我回去獻上一柱香。」於是,兩岸的親人,終於有機會將生死相隔的遺憾略做彌補,但太多的爹娘已成黃土一抔,太多的親人也已然渺無音訊!那種隔絕,太久;那種痛,太沈;那種遺憾,太深!有多少的老人家,在親人見面時、在祭拜墳塋前,嚎啕大哭的像個稚子,所有失親的劇痛與淚水,沉重的灑在中華的大地之上,最後化成黃河、匯成長江,隨恨水而東逝。那時的臺灣,正處於「臺灣錢淹腳目」的狀況,在政治上可謂清明,在經濟上越發富裕,但逐利的氣氛也漸次成形,而不當追求財富的結果,替未來的黑金政治,埋下不該有的錯誤種子。同時,那時的臺灣,商人們可以漸漸的開始投資大陸,將在臺灣所掙取的利得與技術移植到「祖國」之上,而大陸也張開雙臂,迎接還鄉投資的「台胞」們。
兩岸交流下的中國,絕不單單是「何尊」上所出現的古字,也是民族上、文化上、血緣上的名詞,更是中華大地幾千年來先人所生活過的土地,裡面包含著朱自清《背影》中所描繪舉箸提筆諸多不便的父親,也有著董玉方《父親寫的散文詩》中日記本內經歷風霜雨雪的父親。當然,也有著汪中《先母鄒孺人靈表》裏藉槁於地的母親鄒維貞,還有蔣士詮《鳴機夜課圖》中坐堂而織的母親鍾令嘉,那是由長江、黃河所孕育的民族與大地,更是炎黃繁衍而下子子孫孫的所居之所。中國,是共同的父親,也是共同的母親,而臺灣也是他們的孩子。
開放探親約十二年後,民國八十九年,在國民黨政權移交予民進黨政府前,蘇起先生提出了「九二共識」四字,亦即在一個中國的前提下,由臺灣地區及大陸地區的「雙方」各自表述,從而暫時規避可能的政治困擾!而後,民進黨在兩次執政的過程,透過各種方法、語彙、政治動員,拒絕接受九二共識,也在兩次執政的過程中,大量的採取去中國化的作為,越發的敵視、仇視大陸,喊出「抗中保台」的口號,於是兩岸同胞間的情誼,再一次在政治的因素下,漸次隔絕,並同時在全盤親美的政策下,終而衍生了大陸封鎖臺灣式的軍事演習、海峽中線不復存在、導彈飛越中華民國領空的嚴峻情勢,而中華民國的邦交國,如今也已降到了屈指可數的地步!就在不久前,中華民國一百一十一年的「國慶日」時,民進黨政府刻意的以英文寫出「Taiwan National Day」的字樣,如此偷樑換柱的取巧行為,不令人費解,但卻矮化了自己,喪失了國格,也失去了對史實的尊重,確實令人無比擔憂,試問忠烈祠裏殉國的英靈們,將如何面對現今這種混亂的國家表述?我們效忠的,到底是哪一面國旗?哪一個國家?
有些記憶難以遺忘,記得國中課本上有謝冰瑩所寫的《蘆溝橋的獅子》一文,文中提到蘆溝橋上的石獅子老是數不清,也提到蘆溝橋的起造於金世宗大定二十八年(1188年)的歷史,但對我最深刻的記憶卻是那最後的一段:
「二十六年的『七七』,這橋上該是多麼悲壯!不知有多少戰士在這裡倒下了,屍體滾在河裡,鮮血染紅了河流。如今我們從這裡踏過,有幾個人曾想到我們的足跡會踏著戰士們當日的血跡?會踏著戰士們當日的頭顱?有幾個人會懺悔抗戰以來他做了昧天良,喪心害理,對不起已死烈士的事?」
的確,追求自身的良心平安,當是做人的最基本原則,一切當要對的起人,而非辜負於人,何況是辜負國家這等大事。這也使我想起由郝柏村、齊邦媛、星雲大師等人所寫的:《我們生命裡的七七:從蘆溝橋到中日八年抗戰》一書,高希均先生的序文說:「百年來我們中國人的歷史,正就徘徊在絕望與希望之中,毀滅與重生之中,失敗與成功之中。沒有歷史,哪有家國?只有失敗的歷史,何來家國?」歷史是一面明鏡,未來的希望、重生、成功,需要認清自己的歷史,才會找到真正的方向。
想起曾任軍團司令的羅本立上將,他在民國九十四年,為了返回安徽祭祖,主動申請卸下戰略顧問及中華民國陸軍一級上將終身職位,羅將軍申請的理由很簡單:「從軍六十年未返家鄉,希望能返鄉祭祖,完成爲人子孫應盡的本分。」在先人墳前上香盡孝,叩謝父母之恩,當是為人子孫的本分,而羅將軍於返回大陸祭祖十二年後,於民國一百零七年病逝臺北,並長眠於汐止五指山上。羅將軍放下一切,返回安徽合肥,示範了做為中華兒女為人子應有的孝道。謝冰瑩說:「蘆溝橋,這響亮而神聖的名詞,它永遠地烙印在我的心裡,永遠地烙印在每個中華兒女的心裡。……」蘆溝橋,我所看到的,不是石獅子的多少,而是民族的脊樑與精神,對於自己的歷史、自己的祖先,絕不當有所遺忘。
想起史學大家許倬雲老師,許老師在接受訪問,每每提到抗戰時,便會泣不成聲,他的夫人說:「他想起同胞被日本飛機炸碎的身體掛在樹上」,同樣的,開發「龍蕊」的科學家黃令儀女士也曾說:「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匍匐在地,擦淨祖國身上的恥辱,因為我親眼看到過我們的同胞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炸死。」歷史是一種記憶,深沉的記憶,問題是這種個人記憶該從什麼時間起算?如果從連橫《臺灣通史》所說的「洪惟我祖先,渡大海,入荒陬 ,以拓殖斯土」開始,血液中流淌的,依舊是炎黃的血液,更無論從司馬遷《史記》起算的夏商周了!
中華民國往哪裡去?臺灣這一塊共生共住的土地又將如何?應當,在歷史的記憶中可以找出前行的解答。
以下為吉星文將軍之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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