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September 21, 2013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不識其主而事之,是無智



歷史長河中,無論國家或是企業,都在尋找人才以求強國,以期財茂。但,人才在哪?如何尋找?哪些才是真正的人才?而之後又如何適才適所的予以運用?居上位的人在尋找答案,而自詡為人才的人,甚至連不自知為下駟之才者,也在尋找答案。彈鋏之人是不是人才?那要等到孟嘗失勢之後方才知曉,濫竽之人是不是人才,也要等到湣王就位一一聽之後乃能辨別。人才,確實不是一見可知,也無法嗟之即來,但絕對可以呼之便去。

官渡之戰,兩軍相持,而天下之爭成敗在此!袁紹不用田豐之謀,沮授之計,反之曹操卻從荀彧之策,許攸之言,因而大勝而出,終使袁紹敗亡!當時,袁、曹兩方各擁人才,無不出謀劃策以求其勝,但人才之言當如何判別與運用,其責任仍在其主之身。《三國演義》載田豐授死之際,曾感嘆言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不識其主而事之,是無智!」人主選擇其屬,其屬亦當選擇其主,若果真君臣相遇,上下同心,便可能出現貞觀大治,喝燕收趙之局,若其一有差,迎來的很可能則是煤山吊頸,萬人解甲之果。有智與無智,其責任在於雙方肩上,而非僅由單方承受。但,有有智之主,方見有智之臣,僅有有智之臣,卻乏有智之主,終就免不了沈淪一途。

《史記・樂毅列傳》中載有燕昭王「屈身下士,先禮郭隗以招賢者」的典故,《說苑・君道》中則對燕昭王築臺師事郭隗的歷史有所說明,而燕昭王屈己師事郭隗的最終目的,乃是在召集天下賢士,用以強大破敗的燕國。於是「人臣之才」、「朋友之才」、「師傅之才」如蘇子、鄒衍、樂毅、屈景、劇辛等紛紛投燕,終使燕國強大,事後方能一報齊國之仇。郭隗究為何人?其才能又如何?從有限的史料中,我們無法知道郭隗的真正本事,但《三國志》裴松之於《吳志》中,引《春秋傳》時說:「隗雖才小,而逢大遇,竟能發明主之至心」,在《蜀志・法正傳》中,引法正之言如下:「天下有獲虛譽而無其實者,許靖是也。然今主公始創大業,天下之人不可戶說,靖之浮稱,播流四海,若其不禮,天下之人以是謂主公為賤賢也。宜加敬重,以眩遠近,追昔燕王之待郭隗。」裴松之亦註曰:「臣松之以為郭隗非賢,猶以權計蒙寵」。如此,郭隗的能力顯然是不被肯定的,但燕昭王能夠以一個能力不夠的郭隗,從而使天下「有為者亦若是」的賢士紛紛投效,這其中顯然絕不止於築台師事郭隗的緣由而已。燕昭王願意千金買骨,以才小非賢的郭隗為師,其結果竟未適得其反,而能招致天下賢士為其所用,想來也是歷史的因緣與偶然,燕國的福份與齊國的不幸吧。

《三國志》謂:「昔項羽背范增之謀,以喪其王業;紹之殺田豐,乃甚於羽遠矣!」人才之言,聽之可以興邦,不聽則足以喪邦,但聽或不聽,其責在於其主!而人才不識其主而事之,是無智,成為無智之人,其責任又豈單單在於人才之身?郭隗料定燕昭王一時無人,必用一人以求天下之才,因此「請從隗始」的邏輯才會有效,但郭隗成為燕國指標性人物之後,其之後的際遇,我們就難以知曉了。雖如此,我們知道范增與田豐的下場,也知道項羽與袁紹的結局,「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紹外寬雅有局度,憂喜不形於色,而性矜愎自高,短於從善,故至於敗」,做為項羽與袁紹的屬下,不管之前多麼風光,一旦敗亡而失去逐鹿之能,便很難繼續用「不以成敗論英雄」的邏輯自我安慰了。明乎此,難怪孔子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自詡為人才之人,一定要審時度勢,找對明主,但入與不入,居與不居,在變化詭譎的環境中,顯然也不是件簡單便可算計的事。

諸葛亮在隆中對》中說:「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眾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人謀需靠有智的謀臣與策士,如何虛己以得天下之「人臣之才」、「朋友之才」、「師傅之才」,那是居上位者的事,而如何有智的「識主」,那就是作屬下的事了,我們總期望「君臣相遇」,但事實上,就算君臣相遇,又真能有多長的時間呢?雍正曾手書予年羹堯如下之語:「我二人做個千古君臣知遇榜樣,令天下後世欽慕流涎就足矣!」然時移世變,年大將軍的下場復又如何?浪淘英雄,一切皆時也、命也、運也,歷史有太多偶然與轉折,而事後諸葛如我等,只能掩卷嘆息,但看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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