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December 19, 2019

愛民若子,但且喊冤;執法如山,必為洗冤!


中華民國駐大阪辦事處長蘇啟誠,日前輕生「自縊」,家屬說:「遺書只有他們看過」,所述輕生理由則是:「不想受到羞辱」,遂「以死明志」。之後,北檢署范孟珊檢察官以一年之力,查出楊蕙如豢養網軍散佈消息,故其本人及蔡福明同被起訴!再而後,楊蕙如之易始公司復被查出其多筆經費竟來自各級政府部門…,整個情節,顯然多有牽連且內情複雜!

蘇啟誠自縊而亡後,家屬《聲明稿》說:「部分政治人物、媒體有不當批評恣意誤導模糊事實真相」,所謂「不當」、「恣意」、「羞辱」,家屬用字用的很模糊!而對簡任十一級以上之公職人員以死明志,其上級單位也還說不清那個「志」到底是什麼,而「不想受到屈辱」一句中,「預計」要受到的什麼屈辱,也沒有多加說明!家屬什麼也沒說,但其實什麼也都說了。

時序拉回清朝道光初年,浙江德清縣的徐倪氏,因與小叔徐蔡氏之夫徐敦誠有染,遂夥同丫鬟秋香,藉機一同勒斃了得知姦情的徐蔡氏。案發後,徐倪氏打通上下關節大行賄賂,各級衙門遂將徐蔡氏之死以「自縊」結案。惟新上任的浙江按察使王惟詢,經細部查訪後發現徐蔡氏之死實乃「勒斃」遂欲予以平反,然浙江上下相關官員皆持反對意見且刻意予以阻撓,王惟詢遂將自己心境寫給在福建任糧道的兄長王惟誠後,在「孑然孤立」且「盛憂心傷」之下,這位清朝三品大員竟然「情急心迷」(道光帝語)尋短而「自縊」而亡!

道光聽聞按察使自縊後為之大恚,於是立即調離原浙江巡撫黃鳴傑,並調用前山東巡撫、倉場侍郎程含章為浙江巡撫,以及河南糧鹽道祁𡎴為浙江按察使共同審案,經程、祁之努力,終於確認徐倪氏勒斃徐蔡氏之罪!未料,徐倪氏本應重枷在身,又何以能於獄中以頭巾「自縊」身亡!道光帝除下旨嚴叱程、祁,並發現浙江官場關係複雜定有勾聯,於是再改派軍機大臣王鼎(時為鄉試主考)為欽差大臣,與祁𡎴一同審案。王鼎在祁𡎴的細心查訪協助下,將案情審明上報道光,然涉案在獄之歸安知縣馬伯樂的家人李明,竟然也在獄中以褲帶「自縊」而亡!一案三自縊,可見有人暗中欲意設定「斷點」,內情洶洶,絕不可謂之單純!

道光帝做出裁處,將大小涉案官員如知縣、同知、知府、典史、巡檢等分別處以革職、流放、充軍,以及杖刑、徙刑不等。德清徐倪氏一案,計有三位相關人自縊身死,而其中關係之複雜,牽連糾葛之多,若非祁𡎴不計毀譽細膩且用心抽絲剝繭,水落也未必石出,是以《清史稿》中說:「(𡎴)遷浙江按察使,覆檢德清徐倪氏獄,得官吏受賄蒙蔽狀,尚書王鼎覆訊,如𡎴議。」可見祁𡎴對破案確有貢獻。至於原浙江巡撫黃鳴傑,革職後帶著兵部侍郎之坐銜(虛銜),黯然離開官場,後於道光二十一年病歿。

徐倪氏一案,先後有巡撫黃鳴傑、程含章之定奪,以及按察使王惟詢、祁𡎴之審理,最後則由軍機大臣王鼎,及按察使祁𡎴奏報道光裁處而予結案!所審理之人,不惟犯案之平頭百姓,其中也包括功名在身之浙江大小官員!王惟詢自裁後,據梁紹壬所著《兩般秋雨盦隨筆》「王廉訪挽聯」一節所述,德清人氏蔡生甫學士,以為王死的相當不值,遂為之作輓如下:「剛毅木訥近仁,生原無忝;聰明正直而一,沒則為神。」三品大員之死,靈堂內有學士蔡生甫為之做輓,所遺之案則有王鼎、祁𡎴為之洗冤,再透過道光帝對浙江官員的嚴厲懲處,徐倪氏一案總算公道還於天下,其死冤也不冤!

接替程含章辦案的王鼎,陝西蒲城人,後因鴉片戰爭兵敗反對割讓香港,自己最後也走上屍諫「自縊」一途,但王鼎死後不到三個月,1842 年中英依舊簽訂了《南京條約》,並將香港割讓英國,直到 1997 年,香港方才回歸。至於祁𡎴,山西高平縣孝義里人,曾祖祁斯滄,祖父祁杲官工部員外郎,父親祁汝焋則官至中書省中書。祁𡎴乃嘉慶元年三甲進士,道光十八年時,宣宗以「𡎴習練法律」為由,將祁𡎴召為刑部尚書,之後又任命為兩廣總督,與英國首任香港總督「濮鼎查」(Sir Henry Pottinger) 折衝尊俎,並修築虎門新式砲台及新開屯田一百六十餘畝,以與英人持續周旋,最大程度保留了清朝的顏面,但未幾即於道光二十四年卒於任所。祁𡎴乃余之鄉先賢,家中所藏同治五年《高平縣志》一書,其內有祁𡎴及其兄祁墡之傳(見圖),祁𡎴有五子,分別為之釪、之銓、之鐔、之鏐、之鑅!祁氏一家以金木水火土為命名之據,也算家傳有道,而今哲人已遠,惟古道照顏色而已!

蘇啟誠不受屈辱自縊所衍生之「楊蕙如案」,有范孟珊檢察官為之洗冤,而清代徐蔡氏勒斃一案,則有祁𡎴為之大白,今日之檢察官與往昔之按察使,皆有其上級指導,辦案者明察秋毫釐清案情後,採與不採則有賴上級之權衡與定奪!不願受誤導之屈辱而自縊者,理應回覆其應有之名譽,不想受官場習俗沾染而自縊者,自應明其如史魚之骨鯁氣節;不想受國族之恥辱而自縊者,也應將遺折明白示人以全其忠!

道光三十年三月二日,年僅十九的咸豐帝剛剛即位,年在不惑的曾國藩上「應詔陳言疏」,或許有感於國運中衰,是以其內多有警醒之語: 「以臣觀之,京官之辦事通病有二,曰退縮、曰瑣屑;外官之辦事通病有二,曰敷衍,曰顢頇。退縮者同官互推,不肯任怨,動輒請旨,不肯任咎是也;瑣屑者,利析錙銖,不顧大體,察及秋毫,不見輿薪是也;敷衍者,裝頭蓋面,但計目前,剜肉補瘡,不問明日是也;顢頇者,外面完全,而中已潰爛,章奏粉飾,而語無歸宿是也。有此四者,習習相沿,但求苟安無過,不求振作有為,將來一有艱鉅,國家必有乏才之患。」且看今日時局中之官員,或退縮、或瑣屑、或敷衍、或顢頇,而國家之處境於今已然艱難如此,將來又何能應付詭譎如新之世局?且願我輩中能多一個范孟珊,多一個祁𡎴,多一個王鼎,努力且較真,用心且不苟,則國家之未來,甚幸,國人之未來,幸甚!

且讓法律的歸法律,政治的歸政治,起訴不代表有罪,也不代表無罪,一切在於依法之權衡定奪!清代如此,民國亦如此,至於政治,此乃眾人之事,有賴眾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