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December 28, 2014

歷史不能重來,遠見未必成真


歷史是發生的事,屬於已知,而未來,誰也不曉,我們只能預測,不能確知,用再多的預測方法,也只能在有誤差的範圍內進行推論,結果如何,恐怕連上蒼都不知道!當然,有遠見的人,看的可能比較清楚,但看得再明白,也不能保證發生。

對於「識人」,如果手相、面相、八字都是累計過去千年的經驗所做出的統計法則,那我們似乎也沒有拒絕相信的道理,然而既是推論,誤差便一定存在。宋人袁文於其《甕牖閒評》上這樣說:「人謂蕭何識韓信,為知人,然何初見漢高祖乃云:『劉季固多大言,少成事』,何尚不識高祖,則識韓信亦偶然耳,未足為奇也。」袁氏說的確然,《史記》確實是這麼記載的!但蕭何哪裡會知道高祖日後能夠成就歷史大業?又那裡知道韓信最後會死於陰人之手?一切都是偶然,一個在歷史上已發生,在統計學上無足為怪的偶然。

還記得「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嗎?那是陳勝在壟上輟耕時對另一個農夫說的話,結果一個戍邊失期的偶然,再加上卜者行卜「足下事皆成,有功」的另一個偶然,便開始了改變秦帝國命運的一連串戰爭!不獨如此,劉季(邦)的丈人呂公,《史記》上說他「好相人」,在看過劉邦之後之後,便說:「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無如季相,願季自愛。臣有息女,願為季箕帚妾。」便硬是把一百個不願意的女兒嫁給了劉邦。劉邦娶呂雉,何嘗不是另一個偶然,這個偶然所依靠的,竟然是呂公相人的過去經驗!而誰又知道呂公運氣好到真的相對了呢?那誰又知道,蕭何當初會看錯了「少成事」的劉邦呢?蕭何與呂公,都看對,也都看錯了!

還記得諸葛亮的「隆中對」嗎?誰知道走當陽、奔夏口,惶惶然若喪家之犬的劉備,最後真的如諸葛亮所「事先規劃」的,得能在蜀中稱帝?而誰又會知道,他的兒子劉禪,最後成了樂不思蜀的安樂侯?《三國演義》雖不是信史,但我每讀至這段話,心理總有一陣戚戚:「(李)福謝曰:『福奉天子命,問丞相百年之後,誰可任大事者。適因匆遽,失於諮請,故複來耳。』孔明曰:『吾死之後,可任大事者:蔣公琰其宜也。』福曰:『公琰之後,誰可繼之?』孔明曰:『費文偉可繼之。』福又問:『文偉之後,誰當繼者?』孔明不答。眾將近前視之,已薨矣。時建興十二年秋八月二十三日也,壽五十四歲。」諸葛亮在死前再一次替蜀漢做出規劃,先後由蔣琬、費禕繼任丞相,然而費禕之後,諸葛亮再怎麼神算,也看不見了!羅貫中用「已薨矣」三字,替看不見未來的蜀漢,劃上閉眼的句點。當然,諸葛亮有很好的策略規劃,但誰知道他在隆中的規劃,真有實現的一天?如果,赤壁一戰「東風不與周郎便」,劉備能流落到哪裡呢?如果他的規劃皆可實現,又何以兵出祁山,卻始終勞而無功呢?而如果他的隆中規劃無法實現,是不是就是另一個畫大餅的書生之見呢!一切都是歷史的偶然!我們只能隨歷史的長河流動,盡其在我的嶄露頭角,然後於一剎花火之後趨於寂靜。

當然,我們如果用「如果」去推測那些不曾發生,或可能發生的歷史,實在沒有太多意義,我們誰也回不到過去,也回不到未來,時空中可以諸多想像,但史實雖可以有不同解釋,卻終究無從改變。在翻閱史書的各種偶然後,我們只能說:「歷史不能重來,遠見未必成真」,掩卷嘆息之間,我們自己又真能看多遠呢?


Saturday, November 8, 2014

夏蚊成雷,冬蚊聒耳


沈三白《浮生六記》有云:「夏蚊成雷,私擬做群鶴舞空」,夏蚊如何成雷?當然就是一整群蚊子的嗡嗡叫聲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蚊子是不會叫的,聲音是來自振翅的結果,蚊翅有多薄?可以產生多大音量?其頻率又是多少?音量又可以傳遞多遠?我想這些都是一般人不會深究的問題!但我知道,人如果睡覺之時蚊子在耳邊不斷嗡鳴,你在怎麼快,也很難用手擊中該蚊,因為距離方位都不知道,擊中蚊子的機會是很低的!

蚊子不會叫,聲音其實其雙翅上下、前後、左右震盪後所產生的頻率!蚊子的雙翅會快速上下,也就因此產生了音頻,我們所聽到的聲音,就是擺動後的音頻!如果我們隨手拿一根繩子,在繩頭上綁上一顆小石頭,再用手旋轉,也會產生頻率,而隨搖動速度的不同,震盪頻率所產生的音頻也會不一樣!蚊子雙翅的震盪頻率大約在20Hz左右,也就是每秒上下震盪20次的意思!蚊子擺動雙翅,於是就可以在你耳邊前後左右的吵人了!要消滅蚊子,想用雙手擊中移動中的物體,自然是有一定難度的,何況是在睡意昏沈之中!

蚊子惱人自古而然,《莊子∙天運篇》中說道:「蚊蝱噆膚,則通昔不寐矣」,如此可見莊子顯然也不太喜歡蚊子。歐陽修則寫過《憎蚊》詩,其中有這麼幾句:「叢身疑陷圍,聒耳如遭哭,猛攘欲張拳,暗中甚飛簇,手足不能救,其能營背腹,盤餐勞扇拂,立寐僵童僕,端然窮百計,還坐瞑雙目」,看來歐陽先生對於蚊子確實是無可奈何的,還有點坐以待螫的味道!與歐陽修及蘇軾同時代的袁文,在其《甕牖閒評》一書中,倒是很有科學精神的,將蚊聲之所由,做了一番推理!袁文說:「蚊子初不能鳴,其聲乃鼓翅爾。何以知之?蓋蚊子立定則無聲,惟飛起有聲,故知其聲不在於口而在於翅也。」但袁文應該沒有搞清楚「聲在翅」的原因,是因為快速震盪的道理。清代替《說文解字》作注的段玉裁,他在乎的是蚊字本身的六書考證,對於蚊聲沒有興趣,所以他只說:「俗蟁。从虫。从文。虫部曰。秦晉謂之蜹。楚謂之蚊。」而我們對於蚊子的稱呼以及六書歸屬,其實也不怎麼在乎。

我們不喜歡蚊子,固然是因為其鼓翅之聲令人生厭、使人難以入夢,但重點應該是它的「刺吸式口器」可以透過血液而傳染疾病!登革熱、腦炎、瘧疾皆係透過蚊子而大幅傳播,因此「防蚊」、「滅蚊」就成了重要的環安衛議題!防蚊、滅蚊的方法其實諸多,沈復《閒情記趣》說:「留蚊于素帳中,徐噴以煙,使其沖煙飛鳴,作青雲白鶴觀,果如鶴唳雲端,怡然稱快!」看來使用蚊帳還是最簡單的辦法!而所謂徐噴以煙,雖不知沈復噴以何煙?但以煙徐噴之,這些蚊子不立即死亡也會去了大半條命,最後下場都該是嗚呼哀哉吧!現代補蚊技術已有大幅突破,除了傳統的圈式蚊香外,液體及固態的電蚊香也一一上市,其中安裝電池的補蚊拍更是大行其道!一陣霹靂啪啦的聲音發出,蚊子便因通電而亡矣,人類復讎的快感,也正在於斯。

蚊子不會鳴叫,所以「夏蚊成雷、沖煙飛鳴、鶴唳雲端」都只是文學上的誇飾之詞,音源是來自雙翅震盪所產生的音頻!蚊子也不會咬人,所以莊子「蚊蝱噆膚」與歐陽修所說:「萬枝黃落風如射,猶自傳聲欲噬人」,都是想當然爾的說法,蚊子是以刺吸式口器螫人取血,雖是嗜血的生物,但也只有雌蚊吸血而已!然而為何只有雌蚊吸血,這只有去問造物主才能得到答案。

昨夜擊蚊不中,擾擾然一夜難眠有如莊生,好比歐陽,童稚已去,閒情不再,時屆立冬,竟爾還在與響蚊奮戰,可笑可嘆,實亦甚苦也。


Friday, October 31, 2014

命令支付十億,聲請異議必然


今日報載,台北地院於受理江守山醫師向頂新集團聲請支付命令後,已於今日核准,且其金額完全如同江醫師之要求:十億台幣!

對於頂新集團所為之觸法行為,理當依各相關法令予以民事裁罰,加之其行為牽涉全體國民之公共安全,亦當於衡平事理後,依法加重處以刑法所定之刑。雖如此,但法官絕不可依據社會大眾之期盼,隨及於江醫師提出聲請三日後,便輕易裁准十億元之賠償金額!試問:損害賠償十億元予江醫師等六千名消費者之基準何在?還是法官依據社會期盼遂輕易予以同意?

頂新集團之不法做為,確實令人不齒,毫無疑問的,也當求處以必要之民刑事責任,但依法判決係法官的基本職責,十億元之民事賠償金額竟如此草草判下,實在令人費解不已!此一裁判,顯然係因該案深受各界之特別注意,故爾法院方有如此快速的行政效率發生!如果法院的判決效率,係依據社會大眾的期盼而進行,而非依據可茲衡平之各項證據而決斷,那法官裁判時的心證形成過程,又與人民公審有多少差別?如此,符合期盼者,則理當如此,其若不符,則必為恐龍,而一個有明顯瑕疵的判決,無疑會危急整個司法威信!普羅大眾當然不會理解法律的條文以及各種法理解釋,而國家以公帑支付司法官員,正需要彼等依法裁判,而非僅以社會期盼做為裁量準繩。如此快速的裁准聲請方的支付命令,且金額高達十億,試問其中得無草率之處?如果江醫師等六千人可以獲得十億元的支付命令,那不在江醫師所列之全台其他受害人民,顯然不止百倍,則又當向頂新魏氏兄弟及其所屬集團,請求支付多少?

六年前,公司某同事與台北市稽查員因停車問題發生口角,同仁一時嘴快,言語間得罪了該稽核員,豈料於次日,隨即公司便接獲了台北市政府的行政裁處公文!其行政效率之快,實在快到令人瞠目結舌。在「民不與官鬥」的基本古訓下,公司決定吃下一張極有問題的行政罰單!理由是:「我們把時間拿來跟政府打官司好,還是拿去做生意好?」看來官字兩張口,怎麼說都對,反正行政處分先做了再說,這不也正雷同台北地院裁准此次江醫師的聲請案般,先裁了再說,反正料定魏家也一定會提出異議,此一官司就讓民眾繼續看下去吧!但,這實在有什麼好看?社會缺乏正面積極的力量,卻倒是充滿著暴力與欺假的負面新聞,我們有太多上街頭的抗議案例,卻鮮少發掘有搞頭的創新精神。

年頭確實變了,以前是地下電台販售來路不明的藥品,受害者尚在少數,而後是於電視台販售並非藥品但卻宣稱具有療效的食品,因電視之廣告效果龐大,受害者便自然增多,而今則是每天都需食用的油品,其來源竟是不合人體食用的飼料油,甚或是更令人難以理解的回收餿水油!如今的「人心」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商人重利的口味又貪婪到了何等地步?國家的檢驗機制又出現了什麼樣的漏洞?在 《大清藥王》一劇中,北京同仁堂的樂家祖孫,於甲午戰爭之際,為了趕製「諸葛行軍散」以贈送前往朝鮮抗擊日軍的將士,幾乎因此毀掉家傳祖業但卻無所遺憾!這裡有民族的大義、商戶經營的誠信,以及同業競爭的義理!而如今,什麼都可以是假的,什麼都可以誇大,商人缺乏經營良心,官員鮮少辦事勇氣,名嘴不負責的東謅西掰,而法官竟也開始從眾裁量!看來,良心事業,童叟無欺的環境,稟公決斷,認事惟誠的年代,是真的都一去不返了!

十億的賠償金也好,三十億的食安基金也罷,財富誘人,所以人為財死,如今面對各種形式的「滅頂」壓力,魏家應悔不當初矣!而無辜的社會大眾,卻長期食用了有害、有毒的油品,雖尚未因此而「食亡」,但我們卻真真正正的盡皆變成「魏氏鼠」了!至於皇后的貞操,守護的人自然不少,但普羅大眾又還願相信多少!於此只能同聲一哀,尚得何言?


Wednesday, October 1, 2014

履歷與出身


近日,因有機緣授證期會之邀前往演講,但於事前對方要求先將自己的履歷傳給主事者,以便在演講時連同簡報內容向聽者說明。我想了一下,於是修正了原本「三百六十字的人生」的舊檔,而成為「四百三十字的人生」並傳給了對方!演講當天,好奇的是我那四百多字的人生履歷並沒有出現,對方倒是將我的主要學、經歷給摘錄了出來。對我個人而言,重點其實真不是學、經歷,而是原本所提到的父母以及祖輩。

今天閩南語發音中的「尬矣」!現在一般是指「喜歡」的意思,但其原意其實是「合意」二字,隨發音之變化,大家已經不太知道那是合意的原意了,而合意就是雙方同意,意願相同,當然也就是雙方高興喜歡的意思!至於履歷二字,在中國另有一稱謂之「腳色」,如今用閩南語說:「你是什麼腳色!」感覺上話語中有輕蔑之意,但事實上那是在問對方的「出身」如何,問對方的家庭背景如何,原本是沒有任何輕蔑意味在內的。以腳色二字做為履歷的代稱,大概是使於隋代,隋煬帝時虞世基掌考核銓選大權,而其繼室孫氏,將其前夫之子夏侯儼帶入世基之家,並且使其替世基聚斂,史書上稱:「鬻官賣獄,賄賂公行」,而收賄時為方便「註記」,特別在官吏的名冊的下方,以顏色標示那些沒給紅包的官吏並謂之「注色」,再之後,隨著時代變遷,這種原本用來特別註記的原意消失,反而將履歷稱之為「腳色」(尾端標示)了。

清代科舉,舉子考試時一定要將自己的家庭背景交代清楚,而且還有固定格式,舉例而言,雍正元年的白緯在應武進士殿試時,即將自己的名字、年紀、籍貫、武舉中式時間,以及此番考試的時間寫的明白外,還需加上:「今應殿試,今將三代腳色開具於後」這句話,然後就是曾祖、祖父、父親的名字,並在名字正下方,以雙行小字寫出祖輩的出仕狀況以及故、存情形,若曾出仕,則寫出官銜,若無則書「未仕」二字。依據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藏資料,白緯是山西榆次人,康熙五十九年鄉試中式武舉,而後於雍正元年會試中式,並於同年應殿試,最後獲得三甲九十二名之「武進士」。其曾祖為白進文,祖父為白璋,父親則是白受彩,這就是白緯的「三代腳色」,而白緯的三代,都是未仕的白丁,因此白緯武進士中式,絕對是白家村裡的大事

當然,現今的履歷表基本上不會要求你寫出三代腳色,倒是企業裡的人事資料,還是會請員工自行寫下「家庭狀況」,而當事人多半會在這裡寫下自己父母的名字,即或彼等長輩已然物故。對我而言,如果不記得自己父、祖的名字,那確實是件令人難堪的事!父親曾寫到:「你若不記三代祖先名,敢盼百年子孫憶君存!」我想在科舉時代將自己的「三代腳色開具於後」,除了讓主考官知道考生的身家背景之外,想當然也有讓考生莫忘本源的用意在內。而今,「祠堂」二字已然少有,「三代腳色」也不再於考試時要求開具,一切都是以「個人」為主,中國的家族觀念,也勢必隨著時代進化,慢慢式微,直到大家自己想要尋根的一天,而那一天的來臨,多半也應該是在自己略有年紀之後吧!

1977年,「根(Roots)」一劇在美國爆紅,播出後許多的非裔族群也都開始「向上」尋根!人或許都需要一些特殊的刺激,然後才會去探詢自己的血緣所出,即或今日美國總統歐巴馬先生,他自然也不會忘記自己來自肯亞的血源關係!當然,如果純就生物學演化的角度,我們可以將「腔棘魚」視為人類的祖先,也可以將猿人演化成人類的過程,而將之當成自己的老祖宗,但如果實在一點的說,中國人都是「炎黃子孫」多半也不會差到哪裡!2000年六月,韓國前總統盧泰愚回到山東長清縣平安店鎮盧莊村祭祖,盧先生顯然知道自己的根來自山東,是齊國姜太公的裔族,所以他自己說:「我也是山東人」!而這種認祖歸宗的行為,發生在曾是韓國總統盧先生的身上,實在也不甚容易!至於某些特定人士將明朝開國之君朱元璋當成韓國人的說法,當然就不再是認祖的邏輯了。人的一生,不論學問、政治成就如何,血緣是難以改變的!前行政院院長游錫堃先生,也曾在任職宜蘭縣長時,派人回至福建詔安縣秀篆鎮祖籍所在處修建祖廟,而陳水扁先生,很巧的,他的根也同樣出自福建詔安,而呂秀蓮女士,則是出自福建漳州市南靖縣書洋鎮,至於我的根,則是出自山西高平。試問:往上推,誰無祖宗十八代?誰又可以因為政治環境之故,忘卻本源?人是不能忘本的,「三代腳色」顯然只是最基本的而已!「百年三萬日」,我們也都有百年的一天,而百年之後,就外人而言,誰還記得誰已然不是那麼重要,但重要的是,自己的子孫應當要記得根來自何處,也莫忘慎終追遠的教誨!

四百三十字已然含括了我的一生,這其中,有我的曾祖李萬全,祖父李資泉,父親李忠禮,然後才有今日之我。


Wednesday, August 6, 2014

到底在計較什麼,必須自己明白


在這次募集普渡資源以及高雄氣爆捐贈善款過程,我個人真的有很深的感觸,實在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我的父親一生總是為著他人著想,在他事業遇挫難以再展之際,他將最後的一點餘資,給了當年替他開車的龔先生,因礙著情面,父親請我的母親出面代為對龔先生說:「真不好意思,先生事業失敗了,請不起你了,這是一點心意,你千萬不要推辭,應當也可以過上好一陣子日子!等先生以後發達了,再請你回來。」那年,我高三,所有的對話,我無不銘記在心!但而後,我的父親終究再也沒有一展羽翼的機會,但他卻始終自豪的說:「我這一生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而對於我的母親,他僅能用最簡單的詩句來表達他的抱歉:「知我向無溫飽意,累君常作稻粱憂」!那正是我的父親。三十二年冬,為了國難,他離鄉棄里投身抗日幾以身殉!來台後,父親總也常常請那些沒有親人的同袍到家中一同用餐,父親總是說:「也不過是多擺一雙筷子」,中美建交(當年的美匪建交),為了朋友,他散盡家財卻從來無悔!我在這樣的家庭長大,身體裡留著父親對我的言教身教,從而成為今日的我!

我不知道大家對於「利他」的想法如何,我也不敢期望大家有一樣的共識,但我知道,人的一生如果真的只有三萬天,在替自己打拼的整個過程,永遠是「得之於人者太多,出之於己者太少」,如果能長存善念,常保「利他」之心,老天終究有眼,福氣總會到來,即或此世不報,又何嘗不是替下一代的福報進行積累?父親去世,後事處理完畢,家姐說:「父親其實是在用自己的錢辦後事!」父親積累的善緣,你很難想像會有好幾位我從來不知的「外人」,於靈堂中跪著給父親磕頭!人生裡的緣分,絕不是單單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

同學正好寄來一篇短文,名為:「父親的三句話」,內容恰與我父親的教誨雷同,謹將之錄之於此,供給大家參考,或許,我們都可以從其中得到更多的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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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三句話

朋友向我抱怨,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倒楣的人,好不容易弄到的訂單轉眼就成了別人的。朋友是一個生意人,但生意一直做得不好,時常虧本,朋友想不通,自己要文化有文化,要能力有能力,要才華有才華,可為什麽總是不如別人呢?朋友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運氣,他認為一切的失敗都是源於運氣不佳,如果上天給他一點運氣,他能將地球撬動起來。

朋友的訴說不禁讓我想起兒時的一段經歷。小時候,我是一個自私的孩子,有什麽好的東西,我總是想到自己,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結果同伴一個個離我而去,為此,我十分苦惱,常常在背後指責別人的不是。

一天晚上,父親煮了兩碗麵,一碗麵上有一顆白生生的雞蛋,而另一碗麵看上去什麽都沒有。父親問我,你吃哪一碗?那時雞蛋是十分珍貴的食品,若非逢年過節或生日,是很難吃到的,我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於是,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有雞蛋的那一碗。事實上,我的選擇是錯誤的,正當我洋洋得意地吃完那顆雞蛋時,我驚訝地發現父親的碗底竟然藏著兩顆雞蛋,我後悔不疊,恨自己過於心急。見此,父親微笑著對我說:“孩子,你務必記住,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想占別人便宜的人最終會吃大虧。”

第二天晚上,父親又煮了兩碗麵,仍然是一碗麵上有一顆白生生的雞蛋,而另一碗麵看上去什麽都沒有。父親讓我選擇,這一次我學乖了,選擇了面上沒有雞蛋的那碗。父親默默地註視著我,一句話也沒說。我趕緊拿起筷子,將上面的麵條扒開,我滿以為下麵會臥著兩顆白生生的雞蛋,但很快我失望地發現,碗底除了清湯,什麽也沒有。這時,父親意味深長地對我說:“孩子,你一定要記住,不要過分相信以往的經驗,因為生活有時也會欺騙你,不過,你不用氣惱,也不用悲傷,全當是一次人生體驗吧,這是你從書本上無法學到的東西。”

第三天晚上,父親同樣煮了兩碗麵,還是一碗麵上有一顆白生生的雞蛋,而另一碗麵看上去什麽都沒有。父親讓我先選,這一次我沒有貿然行事,而是情真意切地對父親說:“爸爸,您是長輩!又為我和這個家庭付出了太多,還是您先選吧!”父親沒有推辭,直接選了上面有一顆雞蛋的那碗。我猜想,剩下的那碗肯定沒有雞蛋,但出乎意料的是,我非常幸運,碗底臥著兩顆白生生的雞蛋。父親擡起頭,眼裏滿是慈愛,他淡淡地對我說:“孩子,你千萬要記住,當你為別人著想時,好運就會降臨到你的頭上。”

父親的話令我慚愧不已。從那以後,我把這三句話當作了自己的人生準則,無論是為人還是處事,我首先想到的總是別人的利益,果然如父親所言,好運接踵而至,我的事業做得風生水起。

聽完我的故事,朋友如醍醐灌頂,眼前一下子豁然開朗,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失敗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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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中心,我虛長各位幾歲也一身缺點,但絕無倚老賣老之意,我是真的期望大家能一起細思之藩先生所說的話:「得之於人者太多,出之於己者太少」,到底在計較什麼,必須自己明白。

祝福大家。


Friday, August 1, 2014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那年,李白登上金陵鳳凰臺,寫出這麼兩句名詩:「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於是,後世文人便將之引申為小人當道,有志難伸之意。但事實到底是不是如此,我們必須考究一下李白的生平。

依據《李白年譜》,李白一生去過金陵共五次,時年分別在二十五歲、二十六歲、四十七歲、四十九歲、五十四歲!至於到底是在哪次寫下《登金陵鳳凰臺》一詩,年譜僅能臆測,我等也難以具體考證,但從詩意上判斷,使用「鳳去臺空」、「花草幽徑」、「衣冠古丘」、「浮雲蔽日」等傷感及殘破景象字眼,推估應當是在安史亂後所做,然而漁陽鼙鼓動地來是發生在天寶十四年,影響區域主要在於北方,且李白當年五十三歲,金陵也尚未經歷兵燹喪亂,則該詩似又不似位於金陵時所做!青蓮居士壽終於六十一歲之時,則此詩實亦有可能做於安史大亂之後,要不,就只能說是李白假借鳳凰台之名,抒發自己思古傷時的感觸了。不可考的一首詩,將之解釋為君子有志而無所為用的窘境,然邪?非邪?

長安若真指玄宗,那小人當道,言路不通,見了又有何用?還是像孟浩然一樣,因吟誦「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兩句,得罪明皇終而落的個終身難仕?倘若明皇真的對孟氏說過:「卿非不才之流,朕亦未為明主;然卿自不來見朕,朕未嘗棄卿也」,那李白因此想見上一見,想來也有其道理,否則豈不是自落於「卿自不來見朕」的結果?然而士有遇有不遇,際遇本無常,李白的一生,最終是以詩名流傳,如以其放蕩不拘的個性而言,出仕之後,一定會受不了案牘勞形之苦,同儕頃軋之無奈,想必不用多久,就要一賦歸去來兮了,更何況他在玄宗天寶元年,即曾於長安擔任過翰林供奉一職,但即便有翰林院的尊榮,沒過兩年,詩仙便瀟灑揮袖而去!鐘鼎山林,畢竟個性是強求不來的。

人之個性除天生之遺傳外,多半來自家庭教養以及所受之薰陶,認知一旦養成,非遇重大挫折,也很難有所改變。玄宗李隆基以政變登基後,個性便決然不同,開元之際的盛世,相較於天寶後期的頹敗,期間轉變因素複雜,但基本上是玄宗個性改變以致任人失當之故,九齡去職與林甫任相,盛唐便一步步走向衰落,然而這是一個中流砥柱下台的結果?還是制度下集體的墮落?長安不見也罷,畢竟鳳去臺空,見了徒增感慨而已?既知如此,詩人又何必寄望於一個不會有結果的君臣相會?自古知遇為難,即或有遇也確實難以長久,得遇之時,盡其在我,不遇之際,韜光養晦,再不然,乘桴浮於海而已。

與個性不同之人如何相處實在是件大學問,如何能充分意見表達而不傷彼此和氣,也是大道理,跟同樣的老師讀一樣的書,學生各自解讀後也會不同的認知,何謂對?何謂錯?如需為人所取捨,仍在於上位者之決斷,歷代王朝如此,企業也不遑多讓,掌舵人負全責,而科層架構下的各級主管,或文或武,層層節制,理應各司其職,穩基固業,然而理性如此,實則不然,這些科層下的主管,總會因認知之不同,做出背離規範但卻又能自我解釋的行為,如果此時該科層上的主管,依舊無所調整任其衍生,必然養癰成患,一發而全身皆病不可收拾,當安祿山身兼平盧、范陽、河東三路節度使之際,唐之隱患其實已招然若揭矣,可惜玄宗沈醉於緩歌慢舞之內,迷惑於春宵苦短之中,天下僅限縮在小小的長安之中!這樣的長安,真的不見也罷。

不多久前,公司會議之中,某主管提出其對內部管理的大原則,並自為衍生而且言之成理,雖如此,本人於台下則頻頻搖頭,理由無他,其所言正與我的認知大有不同!於是在會後,我寫了一封小信給同仁作為參考。我常常告訴自己,身為主管,如不能給同仁好的方向,至少不要隨便指示浪費大家的精力,以免發生「將帥無能累死三軍」的遺憾,我也常常警惕自己,在企業服務,不管職務高低,我們都是在服務他人,耘人之田,如果我們自己不希望直屬主管對你使臉色,那我們也千萬不要讓我們直屬的員工看自己的「臉色」辦事!主管當然可以有要求,有期許,有嚴格的時候,但終究是要回歸理性思考、理性作為、理性回饋之上。大家認知可以不同,但認知的對錯,還是需要外在的衡量,尤其在同一家企業之內,是不應該發生管理邏輯不同,進而產生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的現象!如果真有那個長安,長安應該是下最後決策的地方,有一個下最終決策的人,如果不是長安,那其下的道、府、州、縣主管,也需要做出合乎規範的決策才對。我們其實不能一直指望最後的長安,而是應該期望那些不在長安,但卻具有「地方長安」性質的各級主管,能夠實心辦事,而非虛偽粉飾,那整個天下,才不至天搖地動,企業也才不至快速墜落!

以下是我當時寫給同事的小文,節錄主要部分如下以為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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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薪水是件敏感的事,而各位也一定期望越多越好,然而薪水與公司的競爭力連動,我們實在也不敢預期未來的整體經濟情況如何!商業週刊最近一期中的主題是:「一隻手機救台灣」!那一隻手機正是 Apple iPhone 6,而此一手機之所以能「救」台灣,是因為所有的代工廠連帶受惠之故!然而試問:代工該是企業的最終競爭力?台灣的驕傲又豈真是代工?我們每年受蘋果公司的稽核,對方每次來,多少都有些頤指氣使的態度,稽核之後,卻又再狠狠的在價格上砍我們一刀!如果,我們是會因為別的國家遭逢災難而得利(日本 311),是因為蘋果出貨量增加而得利,是因為大陸與日本關係緊張而得利,雖可高興,但那都不是真正競爭力的展現,那只是上蒼給的機緣而已,而緣分,不會長時出現!而機緣更不等同於競爭力。終究,我们必需有更好的產品與技術,更好的管理機制,更聰明與願意付出的員工,更好的策略作為,公司才能持續存活!

管理中心在這次的簡報中,謝謝大家匯聚眾力,提出了大大小小的問題,也相對提供了一些解答建議,但後續如何展開?尤其是那些就在我们自己管理範圍的事情,我們要如何繼續處理?進而在下一次「年終檢討會」中呈現解決的成效?這仍有待大家於仔細、認真的想想後,找到方法!但,絕不是朝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邏輯進行調整。簡化的目的,不是簡化到不做事,而是更聰明做事,卻又能得到同樣乃至更好的結果,而又僅需耗用相對為少的資源,那才是簡化的真正目的。遺憾的是,我在檢討會的報告中,感受到其他部門的主管,在認知上有嚴重的落差,但卻又講的言之成理,這對我而言,實在是件難過的事。簡化如得不到原來或更好的結果,那以簡化為名,其實只是不想做,不用作的另一種說法而已。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簡化的大纛之下,「企業責任報告書」(永續經營報告書)可不可以不用做?答案是「當然可以」,但不做的結果是什麼?我很直接的說,是退步!是退回到過去,是將過去資訊揭露評鑑的成績下拉,也會使大家面對行將到來的公司治理評鑑時一籌莫展,是跟大環境要求的潮流相反,更是跟政府的要求反向而行!如此,我們真可以不做嗎?簡化,不可以當講笑話般容易。我再講個難以相信的故事給各位,當初我在帶領 6-sigma 專案時, 一樣也會提到重組、簡化、合併、刪除這些基本概念。於是,某位同仁將產品測試的三個步驟,簡化成一個步驟,經過簡單而未仔細的驗證後,這位工程師認為「簡化測試步驟已可得到同樣的效果!」於是高興的更改流程,產品也就在這樣的成本節約邏輯下,出貨了。最後,產品當然全數退回,只因簡化過程,工程驗證的時間過短,是以沒有將需要揮發掉的物質揮發乾淨,而實際上時間一經拉長,以新流程生產的產品便通通出了問題。這位工程師後來辯說:「是 Adam 教我這麼做的」!我差點沒砍了他,這個他,還在公司服務,簡化說起來容易,但必須走進去瞭解到底什麼需要簡化,可以簡化。

對於這次檢討會,先謝謝 Penny 的構思與彙整,並花心思的將簡報予以美化,然而我也發現,大家在整個過程,確實都有點著力為難的困擾,不上台,當然是不需要緊張的,但上台,問題絕不是緊張,而是到底我們在講什麼、做什麼,自己知不知道!如果大家也在會議裡面,先不管總經理對某些主管的讚美,其背後用意為何,各位可以自行判斷一下,何以有時候,我們會迷失在那麼多的資訊之中,或是美化的資料之內!當事人到底要告訴我們什麼?或是,他真的意在言外,我們要聽的其實是「弦外之音」?我無意批評任何一位上台的朋友,然而我依然必須確切的說:一切終需面對自己的良心,即或良心的定義對每個人都不一樣。

我自己無疑也要再仔細想想,如何與大家一起繼續向前走去,才能得到更好的結果,也才能讓大家更有自尊與快樂的面對「支援單位」這個相對比較落寞的名稱。週二,週三我希望能與各部門再單獨談談,「解決後續問題」才是問題的開始,也請大家真的仔細想想,而不是期望:我怎麼說,你怎麼辦!孔子很久以前就說過:「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聽其言,觀其行,言行一致,那才是真正在解決問題的人,只會說不會做,或是不會說也不不做,都不是正常的方法,最起碼,大家必須是會做不會說的人!而主管,必須是眼睛夠亮、看的清、看的明,是誰在說,是誰在做。各位,先想想,再說說,我们才能真的有貢獻的做些實在的事。

Sunday, June 15, 2014

盜淘其錫以為常,風流不落別人家


自來公公對媳婦有不軌之舉者謂之「爬灰」,但此二字有何典何故實不可解。近日讀清人王有光所著《吳下諺聯》一書,於第十二條《扒灰》下有如下說明:「翁私其媳,俗稱扒灰。鮮知其義。按昔有神廟,香火特盛,錫箔鏹焚爐中,灰積日多,淘出其錫,市得厚利。廟鄰知之,扒取其灰,盜淘其錫以為常。扒灰,偷錫也。錫、媳同音,以為隱語。」又於第二百四十一條《爬灰》下另有解釋:「王荊公子雱,早逝,其妻另築小樓以居,荊公時往窺焉。媳錯會公意,題詩於壁,有『風流不落別人家』句。公見之,以指爪爬去壁粉。外間『爬灰』之語,蓋昉於是。」

據上,作者所居之江蘇清浦(吳下),對爬灰之來源有兩種解釋,一是「偷錫」之音轉,二是「爬去壁粉」之隱喻!然二者何者為是,仍不解也。蓋紙錢經焚燒後,累積之錫箔豈真能「淘出」?就算掏出,所淘出之錫箔總量又能價值多少?以扒灰作為偷媳之音轉解釋,似乎過於牽強。但一般紙錢上刷上一層「錫箔」以為「銀紙」,顯然在清朝已經定俗,其目的無非是希望四方神佛或是八方兄弟,能替自己消災納福以求得好運,至於在紙錢上刷上一層金箔,則是祈求歷代祖先在另一個天地間花費有據,也替自己帶來良好機緣吧!

紙錢何時出現說法不一,傳聞是蔡倫造紙後賣不出去,故而詐死誆騙眾人焚燒紙錢以換取回魂,進而銷售其所囤積所造之紙,又有謂紙錢實則起於南齊東昏侯剪紙為錢,以替代陪葬之金銀財寶或是西魏時期,其他尚有起源於唐朝之說!實則,不論紙錢真正起自何朝何代,真正印紙為錢始於北宋之「交子」,因此以「金紙」、「銀紙」,做為往生者於另一世界之金錢之替代物,就邏輯性而言,理當起源於北宋之後才對。此外,燒與往生者的紙錢上面,原本是沒有錫箔、銀箔、金箔的,顯然是富貴人家為了誇飾富貴,因而衍生出來的習俗吧!而今銀紙及金紙上那層薄薄的「顏色」,當然早已不是真正的金、銀、錫,而僅僅是一層化學染料而已,想要如「吳下」般予以淘取出來,那定然也是強人所難!事實上,紙錢上就算是真有一層錫箔,又要淘取、累積多少紙錢才能真有所得呢?恐怕必然徒勞無功!

有關王荊公(安石)往窺媳婦,以致需爬去壁粉之說則實為荒誕,王安石何許人也?因推行新法之故,拗相公與舊黨始終處於對立狀態,若其本人確有前項窺婦之行為,那在北宋新舊兩黨相互傾軋之時,又怎麼可能為守舊人物所輕易饒過?定然會鬧的沸沸揚揚,天下洶洶!故而以正常邏輯推知,王安石窺婦進而扒灰的情形應該是不存在的。不過,王安石次子王雱確實去世的早,據同時代之王辟之所著《澠水燕談錄》內容:「宋王荊公之次子名雱,為太常寺太祝,素有心疾,娶同郡龐氏女為妻。逾年生一子,雱以貌不類己,百計欲殺之,竟以悸死,又與妻日相鬥哄,荊公知其子失心,念其婦無罪,欲離異之,則恐其誤被惡聲;遂與擇婿而嫁之。」如此,王雱與妻龐氏交惡並且早逝當屬事實,最後荊公還替守寡的媳婦「擇婿而嫁之」,因此有趴灰的閒言閒語,或許也有些可能。

王雱其人頗為特立,《宋史》上說他:「為人慓悍陰刻,無所顧忌,性敏甚…。氣豪,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此外《邵氏聞見錄》與《宋史》皆記載王雱「囚首跣足,攜婦人冠以出」的異狀。據此,中正大學楊宇勛教授始終認為王雱是個「精神異常者」。如果真是如此,王安石還真有可能需要不定時「窺媳」一下,但其目的應該就不可能是窺其女色,而是東看看,西看看,南聽聽,北聽聽,擔心兒子發生過激的家暴行為並且張揚出去吧!別忘了,活躍於仁宗至神宗年間的釋文瑩,在其《玉壺清話》中記載王雱的墓誌銘上即有著「以病廢於家」數字,王雱有病而且病的不輕,應該是頗為真實的,而其妻龐氏日夜陪著「不能做小官」的病人,應該也夠辛苦了,那個婦人冠,應該就是她的私物吧。

扒灰,扒不出什麼金錢銅鐵的,爬灰,也理不清年輕人家務事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一切還是管好自己比較重要。


Tuesday, June 3, 2014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蘇轍在其東坡先生墓誌銘一文中,提到一段關於東坡任鳳翔府判官時的作為,而該段歷史牽涉到宋廷與西夏的戰事,以及宋朝的賦稅問題,值得予以細究,故先予錄之如下:
除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長吏意公文人,不以吏事責之,公盡心其職,老吏畏服。關中自元昊叛命,人貧役重,歧下歲以南山木栰自渭入河,經砥柱之險,衙前以破產者相繼也。公偏問老校曰:「木栰之害本不至此,若河渭未漲,操栰者以時進止,可無重費也。患其乘河渭之暴,多方害之耳。」公即修衙規,使衙前得自擇水工,栰行無虞,乃言於府,使得係籍,自是衙前之害減半。

查蘇軾係於宋仁宗嘉祐五年(西元1060年)十一月辭父離京師赴鳳翔任,十九日與弟蘇轍別於鄭州之西門,之後於道經澠池之時,蘇軾有感而寫下和子由澠池懷舊一詩: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上人困蹇驢嘶。

對於不可知的未來,蘇軾無疑也有著一絲的蒼涼,而對於自己的弟弟,有過去的懷念,更有著可能無由再見的擔心!兄弟之情確實令人情動!

嘉祐六年(蘇軾時年二十六歲)十一月十四日,經長達一年的奔波,蘇軾到達鳳翔府,並擔任僚佐性質的簽書判官,而鳳翔府當時之最高長官,為同年八月份到任之宋選(參見孔凡禮所撰之蘇軾年譜)。依據宋刑統職制律中「長吏立碑」一條,對於長吏之定義是:「內外百司長者,臨統所部者」,因此墓誌銘中所說之長吏,應該就是宋選,而非其他的主管,但也從《墓誌銘文中的敘述,可知「官」、「吏」兩者,在宋代便應該已經分流,如此方會有「長吏意公文人,不以吏事責之」這樣的說法,看來一般文人在宋代是不知道刑名律法之道的!

墓誌銘中所謂:「關中自元昊叛命,人貧役重」,指得是西夏李元昊於仁宗寶元元年(1038年)稱帝,正式與宋廷決裂後,經兩年之積極準備,於康定元年(1040年),開始大規模進攻宋朝,並挑起三川口之戰、好水川之戰(1040年)以及定川寨之戰(慶曆二年,1042年)的史實。此三戰雖皆由西夏勝出,但對陣之兩軍皆損耗極大(參見李華瑞所著宋夏關係史),因此於仁宗慶曆四年,在經過雙方不斷的折衝之後,終於漸次達成和議。和議內容於宋史仁宗本紀中說:「五月丙戌,曩霄遣人來,復稱臣。…冬十月庚寅,賜曩霄誓詔,歲賜銀、絹、茶、綵凡二十五萬五千。…十二月壬辰,加恩百官。乙未,封曩霄為夏國主。宋史中的曩霄,依據《仁宗本紀》慶曆三年所載:「三年春正月…。癸巳,元昊自名曩霄,遣人來納款,稱夏國。」足見曩霄就是元昊,是李元昊自己給自己改的名字,而在不同時間點達成不同協議,或稱臣,或歲賜,顯然是一系列外交作業後的成果。

蘇軾接任鳳翔府判官時已是仁宗晚期的嘉祐年間,宋夏雖已有和議在前,但小型衝突依舊不斷,而鳳翔府位於「秦鳳路」之內,因此蘇軾於前往鳳翔時,在過澠池時所寫的和子由澠池懷舊》,即多多少少顯示出在戰事的牽延之下,對自己未來的生死也會有一定的擔心在內!清人王士禛於《秦中凱歌》一詩中曾戲謔言道:「三月軍鋒次渭橋,旋看飲至紫宸朝,空言韓范威名大,五路何曾制曩霄?」顯然對於備禦西夏的韓、范功績不表贊同。此詩中之五路,亦即陝西五路:「鄜延路」、「環慶路」、「涇原路」、「熙河路」、「秦鳳路」,而「路」為宋代的地方管理劃分的最高層級,也是為了稅賦轉運而設立的行政督察區。當時宋廷以五路之力抵禦西夏依然失利連連,因而此五路之軍民在與西夏做戰時也確實耗損最劇。協議中所允諾之「歲賜銀、絹、茶、綵凡二十五萬五千」,絕大多數也都是就近來自周邊的五路百姓,因此所謂「人貧役重」,正是戰爭連年以及對西夏歲賜後的現實寫照。

上文「役重」二字,顯然係指國家無償徵用人民從事勞務活動的各種徭役而言,有居所的人民(在籍)當然跑不掉各式的徭役,而無居所的流民自然也無從徵調徭役!因此在籍的人民,隨流離失所的人民越多,所需擔負的徭役也就更重,這也是為何隋朝之租庸調法,到唐朝時需改成兩稅法。而宋朝自「西鄙用兵以來,騷動天下,物力窮困,人心嗟怨」(見《資治通鑑長編》卷一四三),於是逼迫仁宗不得不於慶曆三年推動「慶曆新政」,以持續向人民斂取財賦支應財政所需。元昊叛宋,曾上《平戎十策》的張方平,在其《樂全集》卷二十四《論國計事》中,即比較了真宗景德年間庾仁宗慶曆年間的商稅、酒稅、鹽稅,發現仁宗慶曆年間的稅賦已然是真宗景德年間的3.6倍!加上各項雜稅與攤派,甚至再連同發行沒有準備金的交子(紙幣),宋仁宗其實並不擔的起那個「仁」字,也無怪乎宋神宗繼位之後,必須起用拗相公王安石以進行另一次的變法!蘇軾所說的人貧役重,張方平所謂的物力窮困,事實上都給了神宗不得不進行改變的重大壓力,當王安石說出:「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之時(見《宋史王安石傳》),他的心境又有幾個人能夠理解?梁啟超先生寫《王安石傳》,在第一章的《敘論》裏,在三個段落的尾端,連續三次寫下:「我每讀《宋史》,都不能不把書放在一邊而痛哭的!」千百年後,以中國積弊疲玩而急欲求成的的梁啟超,在經歷戊戌變法的失敗後,終於寫出了王安石當時的心境。

至於文後的「係籍」二字,乃指人民戶籍固定之意,此二字當與戰爭期間人民流離失所之「失所」二字對看。「所」為住所、居所之意,失所即無固定住居,而無固定住居,在農業時代即難以從事生產並繳納國家稅賦,因此當百姓生活安定,戶籍固定時,國家便可向彼等徵取稅賦,也因此「係籍」二字,實已表示出東坡先生在安定民生上努力的成果。

話說回頭,鳳翔府下轄十縣一監,前述十縣一監所收取之各項物資均需藉由渭河而東入黃河,《墓誌銘》中之「岐下」無法明確其地所指為何,但應該是對照關中(周原)的統稱,而非特定之一縣或一地。然《舊五代史梁書》載:「 天復元年,昭宗幸鳳翔,太祖率四鎮之師奉迎於岐下」、 《舊五代史卷一百三十三世襲列傳第二》又載:唐天復中,昭宗在岐下,梁祖圍鳳翔日久」,加之蘇軾自己有次韻子由岐下詩》以及《宋史陳希亮傳》載:「在岐下,嘗從兩騎挾二矢與蘇軾遊西山」,是以岐下很可能直接就是鳳翔的代稱。因此,木栰於汛期入河運送物資,便有可能於三門峽遭遇急湍砥柱之險,而造成重大損失,因此也才會有蘇轍所描述的:「衙前以破產者相繼也」,破產之民,自然也就無所係籍了。蘇轍寫《墓誌銘》時,特別點出南山木栰這一段歷史,必然是其兄重複描述所遭遇之事所留下的深刻記憶有以使然。我們不太能確知當時「衙規」的內容,以及蘇軾又到底確實更動了什麼,我們只能推測,舊規中要求水工需由衙門指派,新規則是由送運者自行選定!這期間可能發生的「過水費」以及「賄賂」,自然也就無所依附了!蘇軾將水工由「國家指定」改成「個人指定」,送運時間也由百姓自行決定,不但消弭了運送的風險,達到成本降低「可無重費也」的結果,同時也使「衙前之害減半」,將衙門的工作量也隨之降低,一舉數得,然而那些因此而無法中間漁利人,一定是恨的牙癢癢的。

蘇軾文集卷四十六中有鳳翔到任謝執政啟一文,其中有謂:「編木栰竹,東下河渭,飛芻輓粟,西赴邊陲,大河有每歲之防,販務有不蠲之課,破蕩民業,忽如春冰,救之無術」,此處的每歲之「防」,當然是指防備河水氾濫築堤的勞役之需,而不蠲之「課」,自然就是商務過程的各種稅賦了!對於每歲之「防」,不蠲之「課」,這些皆非蘇軾可以管轄的範圍,蘇軾自然「救之無術」,只能將此一掛念一直擺在心理,並與弟弟述說,而後才出現在《墓誌銘》之內。這一小段墓誌銘,隱藏著北宋王朝財政窘困的現實,有著西北用兵失利後人貧役重的沈重,還有著人民為法規束縛而破產相繼的悲哀,當然更有著蘇軾明察暗訪,透過衙規的修改,進而泯除木栰之害,從而使人民較能安身係籍的善政。

蘇軾精彩萬端的一生,墓誌銘實不足以描述,李廌在蘇軾歿後,有祭文如下:「皇天后土,鑒一生忠義之心;名山大川,還萬古英靈之氣」,而卻除木栰之害,也僅僅是其忠義之心的一小段而已。而對於所有改革者而言,或許都需再想想蘇軾對神宗所說的話:「臣竊意陛下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願陞下安靜以待物之來,然後應之」,人世間裡的事,到底是要採取「安靜以待物之來」的漸進式手法,還是要以「三不足」的態度積極快速的面對?每個人都有他的選擇,也都需面對選擇的結果,這或許正是梁啟超先生:「我每讀《宋史》,都不能不把書放在一邊而痛哭的」原因吧。

以下是北宋鳳翔府與西夏國的相對地理位置,閱者可藉此瞭解蘇軾寫作和子由澠池懷舊》一詩的寫作情形,以及當時岐下編木栰竹,東下河渭因而造成木栰之害的地理背景。


Saturday, May 10, 2014

若使他人居二品,車馬簫鼓恣意吹


近人陳衍所編之元詩紀事》卷14於孫鳳洲一條下,有記載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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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齋還是舊圭齋,不帶些兒官樣回。若使他人居二品,門前車馬鬧如雷。

綠雪亭雜言》:長沙有朝士某者,還鄉意氣滿盈,賓至則鼓吹喧闐。里中有執友來謁之,朝士曰:「翁素好誦詩,近日誦得何詩?」執友曰:「近誦得孫鳳洲贈歐陽圭齋》之詩,甚有味。」乃朗然誦之云云。朝士聞詩默然。明日賓至,門庭寂然。

如此,陳衍所抄錄之《贈歐陽圭齋》一詩,實系錄自明代敖英之綠雪亭雜言》,然清人金埴所著之不下帶編亦有類同記載,所不同者,其最後一句為「門前鼓吹鬧如雷」!而明朝馮夢龍所編著之古今譚概》,亦收錄此詩,其最後一句則做「門前簫鼓鬧如雷」!如此,同樣一詩,其尾句或為「車馬」或做「鼓吹」,亦可為「簫鼓」!然若以年代遠近作為辨別基準,則馮夢龍《古今譚概》中所言之「蕭鼓」二字或許最接近原貌。

詩中所述之歐陽圭齋,即歐陽玄,字元功,號圭齋,江西盧陵人氏,係歐陽修之族裔,後因避清聖祖玄燁之諱,為後人易玄為元字。歐陽乃元代大儒,曾參與宋、遼、金三史之修纂,於翰林院先後擔任翰林院直學士(從二品)及翰林學士承旨(從一品)之職,《元史》本傳上說他:「三任成均,而兩為祭酒,六入翰林,而三拜承旨」,故而在元代的文官體制中,此公基本上已然位極人臣了!從詩意上來看,「若使他人居二品」一句,當是將長沙朝士與歐陽圭齋比擬齊觀,因而長沙朝士之官階當亦在二品上下!然歐陽圭齋「不帶些兒官樣回」之時,很可能即以從一品身份回鄉探訪之時,故「若使他人居二品」一句,其意明顯是在暗諷一品官如圭齋,尚且於回鄉時沒有一點官味,那二品官竟然如此擺弄,確實不妥!之後「朝士聞詩默然。明日賓至,門庭寂然」,則顯然從善如流,立即停止大吹大擂。所不同者,這個長沙「朝士」顯然仍在京擔任現職中,權利在手而終能自我調整,算是難能可貴了。

對於做為比擬對象的歐陽圭齋、孫鳳洲二人,歐陽已不用多說,孫氏也應該是不簡單的人物,方能如此不忌殫的對一品大員直說「圭齋還是舊圭齋」這類的話,而故事中的主人長沙朝士及摯友(翁),亦當係摯友,否則也不至敢於在朝士意氣滿盈之時朗吟諷寓如此了。金埴在《不下帶編》結尾時說:「夫友固善規,此朝士一聞友言而即屏去鼓吹,正是加人一等矣!」足見此二人對於為官、處世之道,自然也成熟到一定程度了。夫子曾言:「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我們確實都需要這樣的摯友,敢於面折,勇於規勸,如此才不會忘了原來的自我。

數年前,同事某陞任職務,喜形於色且逢人便說,全不知人生中之職務皆係暫時,絕不可一世享有,果然隨後又有調任,而今門前冷落,不復有上階優遇之寵,下屬巴結之盛,於冷暖俱嚐之後,當可體會「舊樣」較之「官樣」,舊樣更能為他人所接受吧!故事裡的朝士,也終有休致之時,而《元史》中的圭齋之所以令人景仰,不也正是他的謙和與樸質!語云:「富貴不可盡享,貧賤不可盡欺」,箇中道理,只能自行體會。

 

Monday, April 14, 2014

十年若一夢,只能奮力向前


在現今服務的公司滿十年之際,我寫下自己與同事相處的一點感觸,是期許,是要求,也是對自己做為主管承擔責任的一種惕勵。

《執行力》的作者夏蘭在其近著《大移轉:全球經濟板塊改變,企業如何應變?》一書中寫道:「「企業」必須能夠拋棄核心競爭力及對漸進式改善的偏好。「由外向內」、「從未來看現在」,了解自己的不足,隨時準備能改變競爭局面的「策略性賭注」!」此話說的鏗鏘,期許亦重,然限於公司的資源與能力,企業執行過程當然也有窒礙難行之處。基此,在所能掌控之範圍,我個人依然只能以漸進式的改善期許自己及所屬同仁,並以外在的標竿與典範做為改善依的據,如此雖不能大有突破,但至少不至於成為策略性的豪賭。

企業由個體所組成,如果有優秀的個體,即或是漸進式的改善,積沙成塔集腋成裘下,應當也可以獲致一定的成效!對於不可掌控的未來,我們以統計性的數字保持敬畏,也已經驗式的邏輯維持自信,或許,這也是企業管理的一種答案。

以下一稿,一日間經五度改易,希望能不誤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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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若一夢,只能奮力向前

晃眼,於茲十年矣!在起落的俗塵中有這段機遇與安定,確實必須感謝公司。

記得我剛加入時,訝異於此間與其他電子公司的差異,於是憑藉著少許的經驗以及對管理的想法,我將在公司內發現的各種問題整整寫成兩頁,同時也將可能的改善方式向大家提及!回首,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直到兩週前,我才知道當時製造單位替我取了個外號:「照相機協理」。而今,我當然還有改善的想法,但當我越是融入於公司,缺失便越不容易看見!而當我被賦予的責任越來越多,重點更難免有所游移。

稍稍回首,我們一起成就了許多事!而今,當我們面對不競爭便淘汰,不努力便出局的環境要求,在求新、求變、求生存上,我們到底還能做些什麼?這個問題在我心裡盤旋了很久很久,如果我們沒有更好的做法,便真的可能走在不變的軌道中,從而不自覺的失去需有的競爭能力。

「創新」二字並不難懂,難的是要如何創新,而「新」的定義可以有很多,諸如「全新」、「新的使用方式」、「改良式的創新」等等。基於過去經驗,全新的想法相對為難,而新的使用方式(跨領域應用)則需要同時熟悉不同的領域,還需要一些機緣的刺激,但改良式的創新則隨處可見。也因此,如果要談創新,管理中心應該可以從「新的使用方式」與「改良式的創新」做起,我們看看資訊界軟、硬體不斷的「版本更新」,無疑就是改良式的創新,我個人所期望的,也是經過不斷的、漸進式的改良式創新,再次獲得更好的競爭能力。

曾經,在總經理要求設定「組織文化」時,幾經調整,最後我寫下「以務實的態度提供服務,以創新的精神優化資源」這兩句話。第一句是後勤單位肯定而不失自我的應有作為,第二句是利用現有資源並聚焦於漸進式改善的想法。過去幾年,受經營環境的壓迫,公司期望我們能提供更優質、更主動、更積極的服務,也要大家更精實、更有效、更快速的產出成果,如果大家一直走在「不變的軌道中」,現實一點說,我想大家都不可能完成前述目的。

於是,在提出前述基本概念後,我在另一次的簡報中,又提出「精、勤、速、效」四個面向,並要求大家繼續自我調整改進。於今,我想再次提醒大家管理中心的理念,依舊是提供服務、優化資源,且是在務實態度與創新精神的觀念下進行,而「精勤速效」的成果,就是務實態度與創新精神的具體展現。大家所有可以呈現的成果,也必須回到前述面向,也就是成果的展現,歸類於前述四個面向。

總經理在年的展望會中提出「討戰逆境破重圍,創新精進續成長」的概念,並且要求各中心提出具體答案。在今年的簡報中,上半場純粹是訓練與職能,下半場則是我們今年要做的事,或許因為我們挑戰動能的不足,創新精進的不夠,下半場的簡報受到極嚴峻的挑戰。我回想了四個月,誠實的說,我們在「精、勤、速、效」所呈現的做法與成果,絕對可以繼續強化,也應該可以更為努力。忝為各位的主管,對於未來,需要也必須要求大家一起努力。

一如我先前所言,創新的做法很多,而全新的機會相對為難。因此,我必須嚴肅的要求所有管理中心的同仁,如果真沒有更積極的創新想法與作為,就必須重新檢視在自己工作領域中的每一個任務、每一項作業、每一個專案、每一個新出現的要求,乃至其他單位對我們所提出的每一個難題或挑戰,思考如何能有漸進式的創新與改善,並以「精、勤、速、效」的方式予以呈現。各位與我合作迄今,當知我不是要求所屬盡付生命於公事的主管,也不是奉承上意不加思索,或是將任務卸責於所屬的主管,生命必須有所平衡,工作也當有所取捨。然而依據管理學的基本邏輯,公司如果缺乏成長動能與前景,大家在公司內的未來,便不應有更優質的期待,而這些所謂的動能與前景,我們的責任自不能排外,畢竟環境是連動的,因果更是如此。瞻望未來,大家能不能在職位上檢視每一個細節並充分發揮功能,將是我們還能不能持續向前的動能之一,陽光空氣與水的價值,不在於別人的肯定,而在於自己的存在,是否能充分發揮應有的功能。

對於前述說明,希望各位仔細想想,也與主管好好談談,對於日後的績效認定,我將回歸到諸位務實態度與創新精神所展現的「精、勤、速、效」成果之上,本分而外,我們需要不同於既有軌道的付出與貢獻。商場競爭有其殘酷性,我們勢必需要在細節上更為精進,在成果上更能展現,而非僅僅定型化於過去支援單位的想法。對大家的期許,需要大家一起加油,謝謝大家。

 

三星在天,束薪綢繆,連理結地,採薇相依


數年前,同事結婚特別商請我作證婚人,我有點訝異,但因男女雙方的緣分確實是來自我的搓合,故而也就靦靦的上台了。那是我第一次為人福證,也驚覺自己的年紀,竟然已經長輩到可以證婚了。

婚禮當天我在台上說了什麼已然不負記憶,但當時為了祝賀這一對新人,我所寫下相贈聯語,倒是依然存在,現在錄之於此以作為日後回憶所資:
三星在天,良人粲者於今束薪綢繆
連理結地,君子淑女自此採薇相依

再而後,另一對同事結婚,女方與我一起工作也近乎十年,當時相贈的聯語則是:
雲想衣,花想容,瑤台月下與君逢
露凝香,膚凝脂,巫山雲裡和卿濃

對於婚禮,那是一種承諾,而承諾得否信守,還在於當事人對承諾的認定,以及對外來風雨的承受能力。因此,當受長官請託代寫婚禮賀辭時,我心裡多少都有些許壓力,畢竟我們不能替別人承諾或認定,更不能預知未來的路新人會怎麼走下去!當年,家姐結婚,父親正處於事業最低潮的時刻。離家之時,父親謹慎的將過年才拿出的祖宗牌位擺上,向祖宗告知姐姐出閣的訊息。而於宴席之時,父親已經累積了太多的感觸,在婚禮致詞時竟突然的說:「今天我看到你們結婚,將來可不要讓我看到你們離婚!」近三十年已然飛逝,而父親當晚所說的特別祝福,每在我參與一次婚禮時,都會暗暗的在我耳中響起!婚姻需是多大的承諾啊!

今日,替長官寫就婚禮賀詞兩段,將之錄於下,雖屬應酬文字,當也確實希望男女雙方都懂得珍惜百年共枕之緣。

其一:
雙方家長以及各位貴賓大家好,

今天很榮幸能有機會以證婚人的身份,替建華及麗麗講幾句話。

建華是我的長輩發金叔及碧霄大嫂的三子,麗麗則是洪華兄及健珍嫂的長女,兩人今日珠連碧合得能結為連理,值得大家一起為之歡喜慶祝。

記得建華的祖籍是的地靈人傑的福建省惠安縣,而麗麗小姐則是出身於人文薈萃的江蘇鹽城,在建華派駐浙江寧波台化的三年內,有幸認識了同在台化服務的麗麗,而後再經過八年的長期努力與追求,我們方才有幸可以參加今日的婚宴。人謂「有緣千里來相會」, 建華的父親少年自閩來台,而今他的子嗣能夠回到大陸,然後又娶回江蘇的美嬌娘,相會千里之外,緣分有若天成,確實難得。

建華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台化任職,於今整十八年了,麗麗目前則是在寧波的海曙區地稅局服務,相信麗麗認識這麼一位成熟、穩重、專情、又顧家的建華,攜手同行之下,必然可以相隨以至白首,克服所有的風雨。

家是社會的基石,在此我預祝建華、麗麗小兩口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務必要秉持著互敬互愛的初衷,珍惜人生的福份與緣分,並且在互助互諒的信念下,維護你們的家庭,孝敬你們的父母,並且在大家的期許下,早生貴子,看到你們的下一代。

今天看到郭、趙兩家婚配嫁娶,再次祝福雙方家長及建華、麗麗,相信建華必然是個優秀的江蘇女婿,而麗麗則一定是位討人喜歡的台灣媳婦。

最後,祝福所有在場的嘉賓,平安喜樂,萬事順遂,滿面春風,事業成功。


其二:
主婚人、證婚人以及各位嘉賓大家好,

剛剛證婚人林董事長已將建華與麗麗的交往過程向大家說明過了。因此,今天我想簡單的向新人提醒幾件事情,希望能對二位日後的相處有些許幫助。

《歌林多前書》中對「愛的真諦」曾如是描述:「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而我相信維繫婚姻的不二法門,也正是如此。請記得要包容另一半的缺失,正因為有缺失,所以才需要有另一半的補足。也因為人生過程試煉與困難不斷,「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正是在告訴我們必須秉持信任與盼望的陽光心態,才能渡過必有的風風雨雨。

至於永不止息,我相信除了勉勵一生一世相守之外,連來生來世,也都該期望繼續前緣。三生石,七世情,一旦結髮相誓,我祝福你們同心永結,此情不渝。

不久前,同事曾與我分我分享過一則其兄嫂結識過程的故事,裡面有一首頗為白話的七言詩,且讓我略做調整並在此送給兩位:
趙家有女初長成
移植郭家更茂盛
此路前去遇風雨
攜手相伴同此生

麗麗,祝福妳嫁入好門,建華,恭喜你娶得賢妻。未來的路,記得要相攜相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Thursday, April 3, 2014

年長苦更多


父親在三十八年來台,來台前所經歷之事,即或聽得一言半語,箇中細節亦實非兒輩所能知曉,而父親遠在山西高平「家」裏的事,也因為關山遙隔,音訊難通,很難有所體會。父親的原生家庭,在父親生前,對我始終是個重大的疑惑!

曾經,在小學階段,我一直不懂為何我們家不像其他同學,竟然會沒有墓可以掃!我親口問過母親,只記得母親說:「他們都在大陸」!而大陸是哪裡?哪裡是大陸?那種無奈與深沈的悲哀,我相信連善於應答的父親,也很難予以解答,而清明祭祖的意義,也直到自己實際體會死別之後,才確確實實的沁入心內,至於那個重大疑惑,在漸次翻閱父親所遺的筆記之後,方才有了輪廓式的答案。

對於父親家裡的兄弟姊妹大小諸事,我幾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民國八年,父親生於山西省高平縣河西鎮常樂村,祖父則於父親七歲之年下世,家道由祖母丁氏一人支撐,而大陸家裡的伯叔之輩,則無緣親見。此外,斷斷續續間聽得父親有個因逼迫探求五哥下落不果,而為共幹打折雙腳終生不良於行的弟弟,以及因強迫嫁娶,最後竟為共幹所戮頸的妹妹,當然還有那始終盈懷難釋生養撫育的老母親。

父親去後,因聯絡不便及言語溝通上困難,也很難將李家的血脈枝葉弄得清楚。對於父親所經歷過的「過去」,一如龍應台所言,隨著父親的下世,似乎「門就永遠的關上了」!驚覺如此,因此我特別珍惜父親所遺文字中,與他身世相關的點點滴滴。而後兩度返鄉,那裡的人與事,才與父親的文字記述有了明確的連結,所惜者,我也只能用「祭」字去追念父親的所有過去。

父親在其「年長苦更多」的小文中,留下了許多私人但彌足珍貴的訊息,也讓我明確知道父親兄弟姊妹的生死情形。值此清明之際,且讓我將父親原文錄下,一以當成父親的自述,二則當做後代子孫對長輩過往的歷史記憶!我深知,這些看似簡單的文字背後,有著那個年代無法避免的滄桑,也有著李家在動盪中的無奈,只希望,對於這段已逝的記憶,即或不堪,李家子孫仍都能一樣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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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長苦更多

人生的確是個苦難的過程,生老病死,無一不是一個苦樂的連續,活的年紀越長,其受苦難的折磨越大,別的不說,就以我的母親為例。

母親生了九個兒女,五男四女,為了養育兒女們長大成人,可不是那麼容易。大哥就讀高中時,不幸因一次重感冒引起肺炎而去世,大姐嫁人後生第二個孩子時失血過多而辭世,二哥年八歲而夭折,二姐死於肝病,么妹為共幹所殺,三哥患胃癌於七十歲而亡,六弟亦以腸癌在去年身亡,現在九兄弟中,只剩我一個。母親活到九十七歲謝世,她遭逢多少苦難,由於其堅強的意志與不屈不撓的精神,皆能克服,我想最使她傷心的事,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喪子之痛。

猶記五十年前的一個隆冬十一月二十五日的雪夜,因日本鬼子佔領了家鄉,為了報國救亡,我辭別了母親而遠走異鄉,在祖宗桌前與母親誓約:「兒一定回來」、「母一定等我」,言猶在耳,熟料於抗日戰爭勝利後,內戰又起,歸鄉時延,母親在她堅毅的精神支撐下,為了盼兒歸來,忍受萬般屈辱,過著非人的日子,但終以年老心血衰竭,無疾而終,兒歸母已亡,這是何等遺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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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中,父親一一說明了長輩過世的原因,也提到了父親「雪夜辭母,堂前立誓」終生難忘的離鄉時日,而後父親又在八十年六月二十五日「母親的祭誕:六月二十五日-陽曆」一文中,另有記述如下:
據元弟來信告知,母親的生日為陽曆六月二十五日,特於當日禁食一天,並拒絕一切應酬以示哀禱,並擬約長子萬里回來,臨時因孫女攷試而作罷。

這些家內的點滴,本不足為外人言道,外人自也無需知曉,然而那門已關上的記憶,是父親刻意的提起,還是不經意的為我們打開?回到山西常樂的「老家」,我無法連結起所有的親情,也難以想像父親當年是如何從這太行山中走出,然後得著自己的人生!但是,我知道,那巍峨的三合大院,即或在掃地出門多年之後,依舊跳躍著父親不曾離去的跫音!而就在這山窪窪中,更有著父親少時的所有記憶,和那報國救亡的雄心壯志,也是我如何都無法斬斷的血緣所在。

一位老同事曾對我說:「我的爺爺說:『我一個人隻身來台,沒想到現在有這麼一大家子』!」而另一面,我也記得在榮總的太平間旁邊,那裡卻供著至死矍然的老兵牌位!生命有繼起,歲月亦有時,我們面對父母親的曾經,理當一如面對自己的曾經。父親那一輩的伯叔們,在先祖的取名下,依序為仁、義、勇、禮、智,我雖僅能從父親的短箴,或是一兩幀照片中識得你們,而我卻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一大家子」的溫馨!

瓜有藤,樹有根,日後我去向何處或許實不可知,但我來自哪裡卻永不可忘。

Saturday, March 29, 2014

披蘿帶荔


先前讀聊齋誌異時,見蒲松齡在序言中即寫到:「披蘿帶荔,三閭氏感而為騷;牛鬼蛇神,長爪郎吟而成癖」,三閭氏是自沈汨羅江的屈原,長爪郎則是唐朝詩人李賀,但蘿、荔卻是什麼?

呂湛恩替聊齋》所寫的註解,將蘿、荔的出處指明為屈原寫的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如此,蘿、荔必然是山裡面到處可見的植物,才可能隨意採摘披帶在身上,並因而看起來像鬼一樣。在清代梁紹壬所寫的兩般秋雨盦隨筆一書中,替「薜荔」做出解釋如下:「薜荔,蔓生墻垣,俗名巴山虎,山谷間多有之。楚辭山鬼云:『被薜荔兮帶女蘿』是也。」這裡的巴山虎,就是俗稱的「爬山虎」,所以薜荔顯然是攀附性質的蔓生植物。以下是薜荔蔓生於牆壁上的實際狀況:



其實「薜荔」也就是俗話中的木蓮,而台灣的愛玉也是薜荔的變種,所以梁紹壬又說:「薜荔所結之果,俗呼鬼蓮蓬,杭人取其子,沁作涼菜,名目蓮豆腐。」可見薜荔的果實因長相與蓮耦類似,所以多了個「鬼蓮蓬」的說法,至於將其種子拿來做菜(目蓮豆腐),在中國應當早已經傳承多年了,這個沁作涼菜的目蓮豆腐,當無意外,應該也就是我們所俗知的「愛玉凍」吧!梁紹壬是清代道光年間錢塘人氏,而目蓮豆腐則是會稽山的土產,梁氏用杭州名菜來解釋薜荔,至少對杭州左近讀楚辭的人而言,當可會心一笑,而我們用愛玉凍來說明薜荔,相信大家也可從此了然於心。

至於女蘿,其實就是「松蘿」,一般是附生在松樹之上,而大眾所俗知的「菟絲」也是女蘿的一種,《詩小雅頍弁》上說:「蔦與女蘿,施于松柏」、「蔦與女蘿,施於松上」。而《毛傳》中即將女蘿解釋為:「女蘿,菟絲,松蘿也」,將女蘿的別名說的很清楚。如此大家應該可以理解,何以孔子會說:「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了,詩經裡面,確實有各式各樣的鳥獸草木之名,那篇起首的關雎》,指的就是魚鷹,至於魚鷹在河之洲的目的,為何與君子好求扯上關係,大家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只是,我們不知道當時屈原在山裡頭所看到的女蘿與薜荔,實際上到底是哪一種附生植物!但我們依然可以想見,將這兩種長長的蔓生植物蘿與荔,從頭上一路披掛到身上,或是如呂湛恩所說:「披薜荔之衣,以菟絲為帶」,確實是很嚇人的!我們甚至可以合理想像,當時屈原所說的「山鬼」,其實很可能是看到山裡尚未開化的「原住民」了!以下是屈原可能看到的女蘿實體:




Tuesday, February 25, 2014

十年之功,廢於一旦


清趙翼《簷曝雜記》「廷寄」一條,針對清代軍機處廷寄文件之急速有如下說法:「其遲速,皆由軍機司員判明於函外,曰馬上飛遞者,不過日行三百里。有緊急則另判日行里數,或四、五百里,或六百里,並有六百里加快者,即此一事,已為前代所未有。」如此,「六百里加快」應是清代軍機處在遞送機密文件時的最快要求了!我們遍查《清史稿》,在《交通志電報》裡曾出現「中國文書尚恃驛遞,雖日行六百里加緊,亦已遲速懸殊」之說法,但未見有「八百里加急」的傳遞方式,然而小說與電視劇卻往往創造出此一不存在的條件,這只能說是文學之士的想像使然。 

在《宋史輿服志符券》中,對於軍事訊息的傳遞,有如下說明:「檄牌,其制有金字牌 、青字牌、紅字牌。金字牌者,日行四百里,郵置之最速遞也;凡赦書及軍機要切則用之,由內侍省發遣焉。乾道末,樞密院置雌黃青字牌,日行三百五十里,軍期急速則用之。」其中金字牌需「日行四百里」,則宋朝當時最快的馬驛,其條件應該也就是如此了!而當年岳飛「一日奉十二金字牌」,足見高宗從臨安應該也是於一天之內,前後發出過十二道「馬上飛遞」的軍事命令,所以也才能於一日之內先後到達岳軍駐所!而後「飛班師,民遮馬慟哭飛亦悲泣,取詔示之」,可見金字牌只是用來標示傳遞的速度要求,並不是將命令直接寫在牌上,其實際內容還是寫在「詔書」之內,而且應該是置放在函匣之中的,但至於當時的詔書是如何加封於函匣之內,實際情形就能不完全知曉了。

《宋史高宗本紀》中記載,岳飛是於秋七月壬戌,「以累奉詔班師,遂自郾城還」,這一天,也是岳飛口中「十年之功,廢於一旦,所得州縣,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難以中興,乾坤世界,無由在復」的大日子,對照一下,那天是宋高宗紹興十年七月二十日(公元114093日),至於金字牌所傳詔書的內容,依據鄧廣銘先生的《岳飛傳》,是要岳飛「措置班師」,而馮建林,周俊玲所編《正說岳飛》一書,則據《三朝北盟會編》「班師二詔」,說是「卿孤軍不可久留,令班師,赴闕奏事」。岳飛接詔後,親手回覆高宗之《乞止班師詔奏略》如下:「契勘金虜重兵盡聚東京,屢經敗衄,銳氣沮喪,內外震駭。聞之諜者,虜欲棄其輜重,疾走渡河。況今豪傑向風,士卒用命,天時人事,強弱已見,功及垂成,時不再來,機難輕失。臣日夜料之熟矣,惟陛下圖之。」只可惜高宗早已執意退軍,忍令十年之功廢於一旦!從此,黃龍痛飲成為想望,二聖駕還亦為泡影,「有恢復之將而無恢復之君」的歷史殘酷,想必痛煞所有讀史之人!無疑的,那是南宋歷史屈辱轉折的一天!更當是中華民族難以忘記的一日!

清代俞樾的《茶香室叢抄》一書,在「金字牌」一條下引沈括的《夢溪筆談》有文如下:「『驛傳舊有三等:曰步遞、馬遞、急腳遞。急腳遞最遽,日行四百里。熙寧中,又有金字牌急腳遞,以木牌朱漆黃金字,光明眩目,過如飛電,望之者無不避路,日行五百餘里,有軍前機速處分,則自御前發下,三省樞密院莫得與也。』按岳忠武奉金字牌班師,即此。」據此,當時傳送詔書的金字牌,是用木牌涂上朱漆,然後再用金漆寫字,故而名之曰「金字牌」,而其速度則是「日行五百餘里」的金字牌急腳遞。而趙翼在「廷寄」一條說六百里加快(加急或加緊)係前代所無,應該也確實如此。至於金字牌所要求的實際速度,宋代沈括說是五百餘里,但這與清代六百里加快的速度,雖在數字上看來有百里的差異,但兩者應該也是不相上下的!

岳飛用了十年之功,一步步血戰方才推進至朱仙鎮,而高宗只用了五百里加急的金字牌,於一朝便瓦解了岳家軍的所有努力,可笑的是,如果沒有岳飛在前方的血戰開路,金字牌又哪裡能無慮的從後方送抵駐軍處所?一切都是歷史的悲哀!我們也只能在西湖的岳王廟前一起感嘆:
朱仙痛談班師詔
青史常留涅背文


Saturday, February 8, 2014

是非度之於己,毀譽聽之於人,得失安之於數


清代東閣大學士陳宏謀,諡文恭,廣西臨桂人(今桂林),依《清史稿》所載,其一生「外任三十餘年,歷行省十有二,歷任二十有一」,據此細數其履歷,陳氏歷任兵部、吏部、工部尚書,巡撫過甘肅、江西、陝西、河南、福建、湖南、江蘇、湖北、湖南等省,又當過陝甘、兩廣、湖廣總督,官居一品。乾隆三十六年,時陳氏已七十六歲,因前往天津行在覲見東巡之乾隆,至兗州韓莊(今山東微山縣)卒於舟次。


陳宏謀原名弘謀,雍正一年中舉且進士及第,而後避乾隆弘曆之名,而將弘字改成宏字。除
清史稿外,清朝碑傳全集內收錄有彭啟豐所寫之《光祿大夫經筵講官太子太傅東閣大學士兼工部尚書陳文恭公宏謀墓志銘》、原枚所作之《東閣大學士陳文恭公傳》、以及張洲之《陳文恭公撫秦逸事狀》。由於陳氏經歷過大半個中國,又屬於上層社會之代表,因此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歷史系教授羅威廉 (William Rowe) 先生,將其一生寫成《救世—陳宏謀與十八世紀中國的精英意識》 (Saving the World: Chen Hongmou and Elite Consciousness in Eighteenth-Century China 一書,以「助於我們全面了解那個時期官員是如何認識自己,認識從事的事業和面對的社會」!陳氏曾自題座右:「為世上不可少之人,為世人不能作之事」,而其在外國學者眼中所獲得的重視,明顯的比中國人自己來的更多!

據梁章钜《楹聯叢話》,陳氏曾自題其里一聯云:「惜食惜衣,非為惜財緣惜福;求名求利,但須求己莫求人」。今春,感念陳氏所云:「是非度之於己,毀譽聽之於人,得失安之於數」,則福份給之於天,一切皆緣,而名利雖可求,但隨年紀之漸長,嗜慮之心已淡,加之無忮求之念,遂以陳氏所書為聯,是為記。

又,家姐退休已然年餘,整理家居而外,閒淡間以園藝為樂,遂另以清代汪士鈜先生「汲水澆花,亦思於物有濟;掃窗設几,要在予心以安」為贈。汪士鈜號退谷,長洲人(江蘇蘇州),係康熙三十六年之會元(會試狀元),曾參與修纂《佩文韻府》、《全唐詩》、《淵鑑類函》等書,乃康熙年間之知名文士。